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铅灰色的天际不见一丝曙光，唯有刺骨的寒风卷着沙砾，抽打着“铁砧”聚居点简陋的棚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聚居点中央的空地上，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
老沈站在最前方，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决绝，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无所遁形。他身后，是以石熊为首的十五名精锐护卫，个个全副武装，皮甲外罩着粗糙的斗篷，脸上涂着防冻的油彩，眼神冰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犬。他们携带的武器除了骨矛、砍刀，还有几把保养尚可的老旧步枪和弓箭，装备虽简陋，但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却不容小觑。
曲微尘、陈涛、凯恩、伊米尔、老周、阿健、小文七人，站在另一侧，与对方泾渭分明。曲微尘穿着一件聚居点提供的厚实皮毛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下巴。她体内，“余烬”核心缓缓流转，将外界的酷寒与恶意悄然化解，气息内敛如深潭。陈涛拄着一根粗树枝削成的拐杖，伤势未愈，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对面的队伍。凯恩等人则沉默地检查着随身装备，将有限的武器和物资贴身藏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老沈目光扫过曲微尘，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随即大手一挥：“出发！”
队伍沉默地开拔，如同一条融入灰暗背景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出聚居点简陋的木栅栏，一头扎进无边无际的废土荒原。石熊带着三名斥候在前方探路，其余护卫呈扇形将曲微尘等人“保护”在中间，实为严密监视。老沈则走在队伍中段，与曲微尘相隔不远，看似随意，实则气机隐隐锁定。
离开聚居点不过数里，环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地面从坚硬的冻土逐渐变为松软、夹杂着黑色砾石和不明污染物的沙地，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尘和惰性能量粒子浓度显着升高，呼吸间带着灼烧感。枯萎扭曲的植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仿佛大地的疮疤。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死寂。
“跟紧！注意脚下裂缝！这鬼地方的流沙和辐射坑能吞掉一头巨蜥！”石熊粗哑的声音从前传来，带着警告。队伍行进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曲微尘默默行走，灵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悄然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这个世界的“寂灭元气”浓郁而惰性，对寻常生灵是剧毒和阻碍，但对她的“余烬”而言，却如同大补之物，虽吸收缓慢，却源源不绝，滋养着伤势，温养着核心。她一边维持着表面的虚弱，一边暗中加速恢复，同时仔细感应着老沈和护卫们的气息波动。
她发现，老沈的气息深沉如海，与这片废土隐隐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丝格格不入的、更加精纯古老的韵味，仿佛他并非此界原生之人。而那些护卫，包括石熊在内，体内都潜伏着一股微弱但同源的阴寒能量，与那日哑叔体内的残留类似，似乎是被某种秘法或药物控制或强化过。
途中经过几处疑似旧时代战场的遗迹，倒塌的金属骨架和烧焦的混凝土块诉说着过往的惨烈。在一处半埋的装甲车残骸旁，队伍短暂休整。伊米尔假装检查设备，暗中用探测器扫描残骸，发现其科技水平远高于“铁砧”目前表现出的程度，但都已彻底损毁，能量核心被某种力量抽干。
“看这里。”阿健低声示意，指向残骸上一道平滑的、仿佛被高温激光瞬间熔切的断口，切口处残留着极微弱的、与“收割者”能量特征相似的波动。
众人心中一沉。看来，“清理者”的足迹早已遍布这片土地。
休整时，老沈看似无意地走到曲微尘身边，递过一个皮质水袋：“喝点水，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曲微尘接过，道了声谢，没有立即饮用。老沈也不在意，望着西北方向灰暗的天际，似感慨道：“这方天地，死气沉沉，乃上古大战遗留之殇。唯‘清泉寺’所在，受上古结界庇护，尚存一丝净土生机，或有克制外界邪魔之法。此行虽险，却是唯一希望。”
他话语中充满诱导，试图强化“清泉寺”作为避难所的形象。曲微尘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希冀与忧虑：“但愿如此。只是不知，那‘指引之印’到了地方，是否真能起效？”
“心诚则灵。”老沈深深看了她一眼，“姑娘身负‘缘法’，必能感应圣地召唤。”他话锋一转，似随意问道：“听闻姑娘来自天外，不知故乡景象如何？可有似此界‘清理者’般的灾厄？”
试探来了。曲微尘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精光，用略带悲伤的语气道：“家园……已毁于战火。那些存在……似比‘清理者’更为……莫测。”她故意含糊其辞，将水球抛回给老沈。
老沈目光微闪，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叹道：“宇宙浩瀚，劫难重重。唯有寻得净土，方能延续文明火种。”他拍了拍曲微尘的肩膀，力度不轻不重，一股隐晦的探查能量试图渗入，却被曲微尘体内自行运转的“余烬”悄然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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