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穹顶议会厅内,杜邦教授那句“多久呼吸一次?”引发的沉重寂静,仿佛凝固的冰湖,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思邈站在发言台前,感觉喉咙发干,仿佛要回答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宣判一个文明的刑期。他正艰难地组织语言,试图解释模型预测的周期性存在巨大不确定性,需要更多观测数据支撑……突然!一阵极其刺耳、近乎凄厉的蜂鸣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议会厅的寂静!这声音并非来自议会厅本身的系统,而是从陈思邈手腕上紧贴皮肤的加密通讯器里爆发出来!
陈思邈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警报,只会在涉及殖民城核心资源安全的灭顶危机时才会触发!他顾不上回答杜邦的问题,甚至顾不上满场惊愕的目光,猛地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嗡——
一道微小的全息投影光束从他腕表射出,在他面前迅速展开成一个颤动的、带着明显干扰波纹的视频通讯窗口。窗口里出现的,是林薇那张写满了极度震惊和焦虑的脸。她似乎在一个嘈杂混乱的控制中心,背景是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和模糊跑动的人影。
“思邈!出事了!天大的事!”林薇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出,带着电流杂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穹顶议会厅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天狼星β!K-735资源堆放点!百万吨级的核聚变燃料储备罐体…‘凭空消失了’!”
林薇的声音好似一记重锤,砸在陈思邈心上,也砸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代表心上!
“什么?!”
陈思邈失声惊呼,心脏几乎停跳。天狼星β轨道上的K-735小行星,是殖民城最重要的外空间资源堆放点之一,俗称“垃圾星”。上面堆放着海量的废弃舰船残骸、采矿废料,更重要的是——储存着经过提炼、用于深空飞船和殖民城能源核心的百万吨级核聚变燃料(主要是氘氚和氦-3)!那是殖民城的战略命脉!
“不是事故!不是泄漏!是…是凭空消失!”
林薇的声音带着一种面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监控!看监控回放!我同步给你!”
陈思邈手腕上的投影窗口立刻切换,播放起一段显然来自深空监控卫星的影像。画面中心是那颗灰扑扑、布满人工堆放物的“垃圾星”K-735。其中一个区域,矗立着数个巨大的、银白色圆柱形罐体——正是储存液态氦-3和氘氚混合燃料的巨型储罐。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没有任何物理接触!就在监控画面的一帧之间!那几个巨大的、坚固无比的储罐,连同下方固定它们的重型合金基座,好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了”!
消失的过程并非平滑。在慢放到极限速度的画面中,能看到那些金属结构在消失的刹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极其短暂的“流动态”!
坚硬的合金外壳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沙粒,无数细微的金属颗粒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拉长,形成一道向上方虚空急速流泻的、模糊的“沙漏”状残影!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零点零三秒!
然后,那片区域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小行星地表,仿佛那几个庞大的储罐从未存在过!监控画面定格在那片突兀的空地上,触目惊心。
紧接着,通讯窗口切回林薇的脸,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崩溃般的哭喊声,显然是值班监控员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没了!全没了!那是…那是够造三艘‘方舟级’巡洋舰的聚变燃料啊!家当!全副家当啊!呜……”
这哭喊声仿佛是最后的哀鸣,穿透通讯器,在死寂的议会厅里回荡。够造三艘主力深空巡洋舰的燃料储备…足以支撑殖民城数十年能源需求的战略物资…就在零点零三秒内,化为乌有,只留下一道如沙漏流泻般的金属残影!
陈思邈僵立在原地,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脚。他忘记了听证会,忘记了杜邦的问题,忘记了索恩将军的指控,甚至忘记了那令人窒息的宇宙呼吸理论。
他的大脑被眼前这无法理解的诡异景象和那绝望的哭喊声彻底占据。
凭空消失…
沙漏般的金属流泻残影…
零点零三秒…
这绝非任何已知的自然现象,也绝非人类科技所能解释!它比宇宙收缩的宏大预言更直接、更恐怖地降临到了人类头上!
垃圾星K-735,这个被当作废料场和资源库的荒凉之地,第一次向人类发出了无声而致命的警报。警报的内容不是故障,不是入侵,而是某种…超越理解的、恍若神迹或梦魇般的“存在”!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易地攫取了人类视若珍宝的战略资源,好像捡拾沙滩上的贝壳。
陈思邈感到一阵眩晕,通讯器里林薇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目光越过颤抖的全息投影,下意识地投向议会厅巨大的观星穹顶之外,那片深邃、黑暗、此刻却充满了未知恐惧的宇宙深空。
K-735…垃圾星…它曾经只是一个堆放废料的地方。但现在,它成了一个谜题的入口,一个警告的坐标。一个预示着人类在宇宙尺度下,可能连“尘埃”都算不上的…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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