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的周日午后总裹着股淡淡的桂花香,玥玥提前十分钟到了谷口那家“银杏咖啡馆”。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玻璃杯壁——杯子里泡着她常喝的桂花乌龙,水汽氤氲着,把窗外的银杏叶晕成了暖黄色的光斑。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张奶奶的聊天界面,张奶奶说念星正抱着向日葵种子在院子里“给小芽讲故事”,语气里满是笑意。玥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却还是有点慌——昨天和苟富贵约好“朋友时间”只聊孩子的趣事,可她总怕话题又绕回“英文作业”“幼儿园”上,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抱歉,来晚了。”门口传来苟富贵的声音,他脱下深灰色的外套搭在臂弯,手里还提着个纸袋,“刚才路过小卖部,看到念星爱吃的草莓奶糖,就买了点。”
玥玥抬头看他,发现他今天没穿平时的西装,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也打理得比平时随意,少了点商场上的凌厉,多了些生活气。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我给你点了美式,跟你平时喝的一样。”
苟富贵坐下,把草莓奶糖放在桌角,目光落在窗外——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小朋友正追着风筝跑,笑声顺着风飘进来,带着孩子气的清脆。他想起念星上次在草坪上追蝴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软了些:“念星今天没闹着要跟来?”
“她说要陪张奶奶给向日葵浇水,还说要等我们回去‘汇报小芽的长高情况’。”玥玥先开了口,刻意避开所有和“学习”相关的词,“对了,她昨天画了幅新画,把你画成了超人——你穿着红色的披风,手里还举着她的玩具钢琴,旁边写着‘爸爸超人保护我’。”
苟富贵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想笑出声,话到嘴边却突然拐了个弯:“画得再好,也得把英文跟上才行。李老师昨天还跟我说,念星的英文作业只写了一半,再这样下去,就算去了公立园,也跟不上其他小朋友的进度。”
玥玥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没看到她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吗?她说怕写不好作业被老师批评,怕你觉得她不乖,连睡前故事都没心思听。你眼里就只有作业、进度,就没看到她有多害怕?”
“我不是没看到,我是怕她落后!”苟富贵的声音也提高了些,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体,“现在公立园也会教基础英文,她要是连简单的字母都认不全,到时候跟其他小朋友有差距,会自卑的!我这是为她好!”
“为她好就不是逼她哭!”玥玥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邻桌客人的目光,“她才四岁,连‘自卑’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你把你的焦虑强加给她!上次在私立园她哭成那样,你忘了?你就非要让她再受一次委屈才甘心?”
苟富贵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到玥玥泛红的眼眶,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想起昨天晚上,路过念星的卧室时,看到她抱着玩具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还小声嘀咕“我要好好学英文,爸爸就不会生气了”。那时候他还觉得“孩子知道努力就好”,现在被玥玥点破,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女儿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咖啡馆里的桂花香好像突然变得浓郁,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苟富贵别开目光,看向桌角的草莓奶糖,声音低了些:“我不是故意要提作业的,就是……一想到她以后可能会因为现在没学好而吃亏,就忍不住着急。”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玥玥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今天只聊她的趣事吗?你看你,又跑偏了。”
苟富贵这才反应过来,想起王律师说的“谁先提工作或教育问题就算违规,要给对方买奶茶”,脸上有点发烫。他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对不起,是我没忍住。你想喝哪家的奶茶?我给你点,算我违规的惩罚。”
玥玥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忍不住笑了:“不用点外卖了,这家咖啡馆的桂花奶茶很好喝,你给我点一杯就行。”
“好。”苟富贵立刻招手叫来了服务员,点了杯桂花奶茶,还特意叮嘱“少糖,多放珍珠”——他记得玥玥以前爱喝珍珠多的奶茶。
等服务员走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没有之前的尴尬,反而多了点微妙的暖意。苟富贵没再提作业的事,反而主动说起了别的:“上次带念星去游乐园,她非要骑在我脖子上看摩天轮,还说要把摩天轮画下来,结果回家画了个圆滚滚的圈圈,说那是‘会转的太阳’。”
玥玥被逗笑了:“我记得那幅画,她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你,说‘爸爸举着我看太阳’。后来我把那幅画贴在冰箱上,她每天都要指给张奶奶看。”
“还有一次,她偷偷拿我的剃须刀玩,把泡沫抹在脸上,说自己是‘小爸爸’,结果被我抓包,还哭着说‘我想变成爸爸,就能保护妈妈了’。”苟富贵的声音越来越柔,眼里满是笑意,“那时候她才三岁,小小的一点,却想着保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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