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守夜人”汇合坐标的航程，如同朝圣者跋涉在布满荆棘与陷阱的苦修之路上。每一次引擎的微弱脉冲，都消耗着从古老残骸中汲取的最后一丝能量。每一次姿态调整，都牵动着船体上那些用应急凝胶和祈祷勉强粘合的裂缝。
艾德里安的状态成为了最大的变数。稳定剂的效果彻底消失后，他的混沌纹路再次活跃起来，但与之前纯粹的混乱不同，似乎多了一丝……“方向性”？在沉睡与短暂清醒的交替中，他能偶尔提供一些极其模糊的“感应”，警告前方某个区域的“暗流”异常紊乱，或者某个方向的虚空“感觉”更“干净”一些。这些感应时灵时不灵，且消耗巨大，每次清醒后他都更加虚弱。
“他的混沌……似乎正在‘适应’？”编织者分析着数据，“或者说，他体内的污染、标记、以及所有冲突的法则残留，在经历了‘神蜕’、‘回收站’、‘灯塔’等多重极端环境后，正在缓慢地、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重组’或‘进化’？它不再仅仅是破坏性的噪音，似乎开始具备某种极其原始、极其模糊的……‘环境感知’和‘路径选择’本能。”
这本能，成了他们在这片死寂虚空中唯一能依赖的、不可靠的罗盘。
航行数日后，他们首次遭遇了并非自然形成的“障碍”。
那是一片极其广阔、仿佛帷幕般悬挂在虚空中的、不断缓慢脉动的暗紫色“菌膜”。它没有实体，却散发着强烈的法则污染和空间扭曲力场，任何试图穿过的物体，都会受到持续的侵蚀和难以预测的偏转。传感器显示，它绵延数光年，绕行将耗费难以承受的时间和能源。
“不能硬闯。”指南针看着那令人作呕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菌膜”，“艾德里安，有别的路吗？”
艾德里安被注射了微量的兴奋剂以保持清醒，他紧盯着那片“菌膜”，瞳孔深处的混沌星云缓缓旋转。“……下面……有‘孔洞’……‘菌膜’的……根系……扎入更深层的……‘虚空泡沫’……那里……有缝隙……”
他指的是这片“菌膜”下方，空间结构更加不稳定、可能充斥着微观虫洞和维度褶皱的区域。从那里穿行，如同在沸腾的岩浆河底寻找尚未凝固的裂缝，危险至极。
但没有选择。引擎预热，护盾（仅存的微弱护盾）功率调至最高（尽管没什么用），飞船调整姿态，向着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黑暗俯冲下去。
进入“虚空泡沫”区的瞬间，世界仿佛颠倒错乱。飞船的传感器彻底失灵，传回的只有疯狂跳动的乱码和扭曲失真的图像。重力方向感反复无常，前一秒还在正常飞行，下一秒就可能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向完全错误的方向。舷窗外不再是黑暗，而是无数飞快掠过、色彩怪诞、形状难以名状的光影和扭曲的几何体，仿佛坠入了某个疯子的抽象画内部。
艾德里安成为唯一的“导航仪”。他闭着眼睛，全身紧绷，体表的混沌纹路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频率闪烁着，仿佛在与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谈判”或“对抗”。他的嘴角不断渗出鲜血，但每当飞船即将撞上无形的空间“墙壁”或被卷入无法逃脱的“漩涡”时，他总能提前几秒发出嘶哑的警告。
“左！急转！”
“减速！前方引力陷阱！”
“拉升！下面有维度褶皱！”
在他的指引下，飞船如同刀尖上跳舞的舞者，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每一次规避都惊险万分，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增的裂痕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和方向错乱带来的严重晕眩与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舷窗外那疯狂的光影和扭曲终于开始减弱、褪去。飞船猛地一轻，冲出了那片可怕的“虚空泡沫”，重新回到了相对“正常”的虚无黑暗之中。
回头望去，那片暗紫色的“菌膜”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上方，如同天幕上一个恶心的疮疤。
“我们……出来了。”指南针喘息着，几乎虚脱。
艾德里安则直接瘫倒在医疗床上，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体表的纹路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能源消耗……超预期。我们可能……无法坚持到汇合点了。”负责监控能源的遗民战士绝望地报告。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守夜人”导航信号的通讯官突然喊道：“信号增强了！而且……多了一条紧急更新！”
新的信息流涌入：
“……‘守夜人’舰队……遭遇……未知实体拦截……交战区域……位于汇合坐标……东南方……0.5光年处……”
“……拦截者特征……与‘狩猎者’相似……但更具组织性……疑似……‘清扫协议’的……区域执行单位……”
“……‘深渊回声’……如收到……更改汇合坐标……至备用点……坐标：YYYYY……重复……避免原定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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