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德里安那混沌“感应”的指引下,航行变得诡异而沉默。引擎以最低功率发出单调的嗡鸣,如同垂死者的呼吸。舷窗外是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没有任何星辰,没有任何星云,只有飞船自身灯光在虚空中切割出的微弱光柱,也很快被无尽的虚无吞没。这里仿佛是宇宙的“盲区”,连背景辐射都微弱到近乎消失。
“导航点 Alpha-1 预计十分钟后抵达。”指南针报告,她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外部环境扫描……无任何可探测物质或能量。空间曲率平坦到异常。这里……像是一个被‘挖空’的区域。”
艾德里安依旧沉睡,但他体表的噪点纹路,随着接近目标,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呼吸般的节奏明暗交替,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检测到微弱的……空间结构‘回声’。”编织者调整着传感器,将灵敏度提升至理论极限,“不是能量,是空间本身的‘记忆’或‘褶皱’残留。非常古老,非常微弱,而且……似乎被‘固定’在了某种‘静止’状态。”
终于,在传感器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边缘,一个“东西”的轮廓出现在前方。
那不是天体,也不是人造建筑。
那是一个……悬浮在绝对虚无中的、巨大的、由某种半透明暗灰色物质构成的“茧”状物。它大致呈椭圆形,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特征,直径大约有数公里。它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自时间开始之初就已存在,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一体,却又微妙地“不同”——它似乎在“吸收”所有投向它的探测波,连光线都仿佛在其表面轻微地“弯曲”和“黯淡”。
“‘回声’的源头就是这个‘茧’。”编织者确认,“艾德里安感应到的,就是它散发出的、这种静止的‘空间记忆’。”
“有威胁吗?”灰雀问。
“未检测到任何主动能量反应或生命迹象。它……完全是‘惰性’的。”
“如何进入?”
“没有发现明显的入口或结构缝隙。表面浑然一体。”
就在他们仔细观察时,医疗床上的艾德里安,再次发出了梦呓般的低语,这一次,更加连贯:
“……不是……外壳……是……蜕下的……皮……”
“……里面……空了……但留下了……‘形状’……”
“……安全……暂时的……‘神’已离去……龛位……空置……”
神已离去?龛位空置?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被废弃的……“神龛”?或者某个至高存在蜕下的“皮”?
艾德里安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个暗灰色的“茧”。他指尖的混沌纹路微微亮起。
“……共鸣……频率……与我……体内的‘静止’部分……一致……”
“他体内的混沌,有一部分特质与这个‘茧’的‘静止’状态产生了共鸣?”编织者恍然,“或许……我们能利用这种共鸣,在不破坏‘茧’的情况下,暂时‘融入’它的‘空间记忆’场,获得遮蔽和休息?就像躲在巨兽蜕下的空壳里?”
这又是一个基于混沌直觉的大胆猜想。
“如何操作?”
“需要艾德里安主动引导,或者……我们强行将他的混沌能量场与飞船的能量护盾(虽然很微弱)进行短暂耦合,模拟那种‘静止’频率,尝试与‘茧’的表层产生共振,或许能打开一个临时性的‘接口’。”
风险依旧。可能触发未知反应,可能被“茧”吞噬,可能惊醒某个沉睡的存在。
但能源即将耗尽,飞船急需维修,人员需要休整。这个“空置的神龛”,是他们眼前唯一的、可能的安全屋。
“准备尝试。”指南针拍板,“编织者,设计耦合方案,强度最低,时间最短,一旦有异常立刻切断。灰雀,‘渡鸦’在外围警戒,保持距离。”
准备工作紧张地进行。编织者设计了一个精密的能量回路,将艾德里安医疗床的生命维持系统(此刻他体内的混沌能量场被视为一种特殊的环境)与飞船残存的护盾发生器连接起来,试图提取和放大那种微弱的“静止”共鸣频率。
“耦合开始……注入能量……”
艾德里安体表的纹路亮度提升,但不再是混乱的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缓慢流动的暗灰色光泽,与窗外那个“茧”的颜色几乎一致。
飞船护盾发出低沉、异常的嗡鸣,原本微弱的蓝色光芒也染上了一层暗灰。
紧接着,前方那个暗灰色“茧”光滑的表面,在与飞船“共振”的区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涟漪。涟漪中心,物质并未消失,而是变得……“透明”且“可渗透”?
“成功了!一个临时性的‘相位接口’!”编织者惊喜道。
“慢慢进去。保持耦合稳定。”
“漂泊者号”如同小心翼翼的游鱼,缓缓驶入那片荡漾的涟漪。穿过“接口”的瞬间,所有人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和感知扭曲,仿佛穿过了一层极其稀薄、但性质特殊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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