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彼岸”前哨撕裂的伤口中冲出的瞬间，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狩猎者最后的攻击余波让两艘飞船如同狂涛中的舢板。护盾在哀鸣中彻底过载失效，船体多处传来结构受损的警报。引擎发出不祥的咳嗽声，推力急剧下降。
“摆脱追击！进入最大范围被动隐匿模式！”指南针嘶吼着，手指在主控面板上留下一片残影。所有非必要系统关闭，能量输出降至最低，只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支持和惯性漂流。
“‘渡鸦’受损严重，左侧推进器失效，正在跟随。”灰雀的声音传来，带着引擎受损的杂音。
他们如同两片融入虚空的金属残骸，悄无声息地滑入深空。身后，“彼岸”前哨方向传来的爆炸闪光和能量波动逐渐减弱、消失。那三个恐怖的狩猎者并没有立刻追出——或许它们的“清除”目标主要就是那座前哨及其中的一切，又或者，艾德里安最后那混沌的爆发和仓促的逃离暂时干扰了它们的追踪。
暂时安全。但只是暂时的。
“泊者号”船舱内一片狼藉，灯光因能源管制而昏暗闪烁。艾德里安被重新安置在加固的医疗床上，依旧沉睡，体表的混沌纹路再次恢复了那种晦暗的噪点状态，仿佛刚才那击退狩猎者触须的爆发耗尽了所有“活性”。
编织者一边处理着飞船的紧急损伤，一边紧张地监控着艾德里安的数据。他的生理指标依旧在正常范围边缘，但那种“混沌”的特性更加明显了——扫描波束仿佛穿过一层浓雾，只能得到模糊不清、前后矛盾的回波。
“我们现在在哪里？”一名遗民战士看着舷窗外陌生的、稀疏的星群，声音干涩。
“随机跃迁和紧急逃逸让我们严重偏离了任何已知航道。”指南针调出严重受损的导航系统估算出的结果，“距离最近的、有记录的协议安全区或已知星域，至少需要以目前状态航行数月，而且途中充满未知。能源储备……不足支撑全程。”
绝望的气氛在蔓延。他们刚刚从一个精心布置的“碗”中逃出，代价是失去了唯一的庇护所和潜在的支援，自身也伤痕累累，能源匮乏，还带着一个状态不明、可能吸引更可怕猎物的“混沌体”。
“我们……该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艾德里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体表那些晦暗的噪点纹路，如同接触不良的显示屏，极其微弱、极其杂乱地闪烁起来。没有任何能量爆发，也没有意识苏醒的迹象。但编织者的高敏传感器，却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奇特的、从艾德里安体内散发出的、微弱的“信息扰动”。
那不是有意识的信息，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混沌的“共振”或“映射”。它似乎在极其微弱地“反映”着周围虚空的某些……特质？或者是远方的某种……“信号”？
“等等……”编织者突然瞪大了光学镜片，“他在……‘感应’什么？”
她将传感器数据与飞船外部环境监测数据进行实时叠加比对。一个极其模糊、但似乎存在的“关联性”显现出来——艾德里安体内那混沌的扰动模式，与飞船外部空间背景中某种极其微弱、极难探测的“法则流”或“信息余韵”，存在着一种非逻辑的、但统计学上显着的“同步性”。
“这不可能……”编织者难以置信，“他的混沌状态，似乎让他变成了一个……被动的、极其不精确的‘法则环境探测器’？他体内的污染、标记、以及所有冲突法则的残留，在混沌融合后，形成了一种能够‘无意识’共鸣周围高维背景‘噪音’的……‘天线’？”
“这意味着什么？”指南针立刻追问。
“这意味着……”编织者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更多的不确定，“他可能，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能‘感受’到空间中极其细微的法则异常、能量残留、或者……某些特定高维存在的‘痕迹’。虽然信号极其微弱和混乱，但如果我们能解读这种‘混沌映射’……”
她调出了一个星图投影，将艾德里安体内扰动数据与飞船外部背景监测数据叠加后产生的、极其模糊的“同步热点”，标记在星图上。这些热点分布散乱，毫无规律，强度也差异极大。
“这些热点……指向什么？”灰雀问。
“不知道。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法则薄弱区，可能是古老战场的残留，也可能是……其他类似‘静默尖塔’或‘裂痕投影’的异常区域，甚至是‘狩猎者’或‘清道夫’活动过的痕迹。”编织者解释，“但关键在于，这是他自己‘产生’的导航信号，不受已知星图或协议数据库的限制。”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众人心中升起。
他们失去了所有已知的航线和目标。能源即将耗尽。前有未知深空，后有潜在追兵。
但艾德里安这个混沌的“天线”，却可能为他们指引出一条……完全随机的、基于宇宙本身“伤痕”与“异常”分布的、无人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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