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织着,黏腻的湿气裹着深秋的寒意,沉沉压在法租界巡捕房后院的空地上。青砖地面被雨水浸得发乌,泛着冷硬的光,四周拉着三道醒目的黄白警戒带,警戒带外站着数名神色凝重的巡捕,枪口齐齐对着空地中央,指尖扣在扳机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那枚静静躺在木桌上的致命物件。
木桌是临时从办公区搬来的,表面还留着咖啡渍和钢笔划痕,此刻却承载着足以将半条街夷为平地的危险——一枚通体黝黑的定时炸弹,外壳由厚铁皮锻造,边缘带着粗糙的焊痕,像是仓促之下的杰作,却透着令人胆寒的精密。表盘上的指针正一格一格往前挪,秒针跳动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敲在在场众人的心上,带着倒计时的压迫感。
霍砚白半蹲在木桌前,一身深色中山装的袖口已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指尖沾着些许未干的雨水,却稳得没有半分晃动。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被湿气蒙了层薄雾,却丝毫不影响他眼神的锐利,目光死死锁在炸弹的核心部位,眉头微蹙,神情沉凝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沈青岚站在廊下,身上的旗袍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婉浅笑,一双杏眼紧紧盯着霍砚白的背影,指尖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痕。她刚从码头赶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海水咸味,听闻巡捕房截获一枚针对商会的定时炸弹,且拆解难度极高,便第一时间寻了过来——她太清楚这枚炸弹的分量,若是拆解得不顺利,不仅霍砚白会身陷险境,整个法租界的商户都可能遭殃,而这背后,定然与近期频频作乱的地下组织脱不了干系。
“霍先生,还有十七分钟。”身后传来巡捕队长老周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灼,“这炸弹的线路比之前截获的复杂数倍,实在不行……要不咱们疏散周边民众,强行引爆?”
老周的话刚落,霍砚白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行。强行引爆会破坏炸弹内部的线路布局,无法追踪制作者的痕迹,而且周边三条街都是密集商户,疏散根本来不及。”
他的指尖轻轻落在炸弹的外壳上,触感冰凉坚硬,指尖顺着焊痕缓缓摩挲,像是在探寻着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身侧待命的年轻巡捕:“把我带来的工具箱递过来,要最小号的镊子和绝缘钳,动作轻些。”
年轻巡捕连忙点头,双手捧着工具箱上前,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脚下的青砖发出声响惊扰了霍砚白。工具箱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各式拆解工具,闪着冷光,霍砚白伸手拿起镊子,指尖夹住镊子的力度恰到好处,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沈青岚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她认识霍砚白多年,知晓他精通机械构造,曾多次拆解过敌方的密信装置和简易炸弹,可这般精密的定时炸弹,还是第一次见。她清楚霍砚白的性子,越是危险的境地,他越是冷静,可这份冷静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砚白,小心些。”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霍砚白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眼镜后的目光柔和了些许,轻轻点头:“放心,我有数。”
一句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让沈青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她知道,霍砚白从不说没把握的话,可眼下的局势,哪有十足的把握可言?
收回目光,霍砚白重新聚焦在炸弹上。他已经看清了炸弹的大致构造:外壳内侧裹着一层烈性炸药,中间是定时装置,而线路则如同蛛网般交错缠绕,红、蓝、绿、黑四条线紧紧贴在一起,每一条都连接着不同的触发装置,稍有触碰,便可能引爆炸弹。更棘手的是,线路外层裹着一层薄薄的铝箔,铝箔上布满了细小的金属触点,一旦镊子或钳子不慎碰到,同样会触发引爆机制,这显然是制作者故意设下的陷阱。
“线路外层有金属触点,不能直接触碰导线。”霍砚白低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身后的众人,“先剪开外壳,避开炸药层,找到线路的总控节点。”
他拿起绝缘钳,钳口对准炸弹侧面的一道焊痕,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既不会因力度太轻剪不开铁皮,又不会因力度过重震动内部的炸药。金属碰撞的轻响在雨水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咬合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铁皮被一点点剪开,露出里面包裹的淡黄色炸药,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让人不寒而栗。
沈青岚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想看得更清楚些,却被老周轻轻拉住。老周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沈小姐,危险,别靠近。”
沈青岚咬了咬唇,只能停下脚步,目光依旧死死黏在霍砚白身上。她看到霍砚白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混着雨水滴落在青砖上,可他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没有半分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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