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编织,将珠子固定在腕间。
然后是打结。
不是寻常结,是“同心结”。但结法特殊——先绕一个环,再穿一个环,最后收紧,打成死结。
“结死,”赵泓咬住丝缕余线,用力一扯——
线断。
他唇角被丝线割破,渗出血珠。
但他笑了,舔去血珠,看着那个死结:
“人活。”
长命缕系好了。
金、银、赤、青、紫五色丝线在臻多宝腕间缠绕,九颗骨珠间隔其中,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丝缕不长不短,正好绕腕三圈,垂下一段流苏,流苏末端系着一颗小小的金铃——是太庙编钟的余料所制,轻轻一动,便发出极轻的“叮铃”声。
赵泓站起身,却仍握着臻多宝的手。
他转身,面向群臣。
“从今日起,臻多宝腕系此缕,见缕如见朕。谁敢动此缕,犹如此案——”
他随手抓起最近一张紫檀案上的银箸,用力一折。
“咔嚓。”
银箸断成两截。
“谁敢伤系缕之人,”他将断箸扔在地上,“朕诛他十族,掘他祖坟,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殿中一名老臣——礼部侍郎陈垣,忽然仰面倒下。
“咚”的一声,后脑磕在金砖上。
他双眼圆睁,口吐白沫,竟是昏厥过去。
殿中一片慌乱。
赵泓却冷眼看着。
“抬去太医院。”他说,“若救不醒,就直接送太庙配享——让他亲自向祖宗解释,为何容不得朕的痴心。”
这话比任何威胁都狠。
太庙配享,本是功臣死后最高荣耀。但若活着送去,便是囚禁在太庙偏殿,与祖宗牌位为伴,不得出,不得死,生不如死。
内侍慌忙将陈垣抬走。
殿中更静了。
赵泓拉着臻多宝坐下,重新举杯。
“继续饮宴。”他说,“今日,不醉不归。”
乐声再起。
还是《雨霖铃》,凄清婉转,如泣如诉。
但无人再敢有异议。
众人举杯,饮酒,吃菜,说笑。表面热闹,内里却都绷着一根弦——盯着臻多宝腕间那串长命缕,盯着那九颗人骨磨成的珠子,盯着赵泓始终未松开的手。
宴至子时。
烛泪流尽,炭火将熄。
赵泓终于起身,拉着臻多宝离席。
两人走出紫宸殿时,雪又下了起来。
细雪纷飞,落在臻多宝腕间的长命缕上,落在九颗骨珠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像泪。
他低头看那缕。
五色丝线在雪光中泛着淡淡光泽,骨珠温润,金铃轻响。
这不是长命缕。
这是枷锁,是烙印,是契约,是赵泓用十年时间、用无数人的血与骨、用整个江山的重量,为他编织的一条……逃不脱的归途。
但他不逃。
他握紧赵泓的手,握紧腕间的缕。
雪落在两人肩头,白了头。
像要这样,一直走到岁月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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