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赵泓几乎是破门而入,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他猛地扑到床边,却不敢贸然触碰臻多宝剧烈颤抖的身体。他只能张开双臂,虚虚地护在臻多宝蜷缩的身形之外,用身体隔开那扇肇事的门和所有可能惊扰他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急促的、毫无意义的安抚音节:“嘘…嘘…没事了…多宝…没事了…是我…风…只是风…门关上了…别怕…别怕…”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一遍遍重复着,试图用声音的屏障去覆盖那惊雷般巨响留下的恐怖回音。
过了许久,久到赵泓的手臂都因悬空而发酸,臻多宝那濒死般的剧烈颤抖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但身体依旧紧紧蜷缩着,像一只受到极度惊吓后无法复原的小兽。那巨大的关门声,不仅撞在门上,更狠狠撞碎了他赖以苟安的、脆弱的宁静。
那碗浓缩着苦涩与希望的汤药,终究无法完全阻挡死神的觊觎。
一天深夜,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庭院。内室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床榻一角。臻多宝突然从一阵剧烈的呛咳中醒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带着一种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恐怖力量,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他身体痛苦地弓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每一次剧烈的痉挛都伴随着破碎的、拉风箱般的气音。
赵泓本就睡得不沉,几乎是立刻惊醒,翻身下榻冲到床边:“多宝!” 他扶住臻多宝颤抖的肩膀,入手一片冰凉,却又能感受到那单薄胸腔下近乎疯狂的震动。他熟练地取过布巾想为他擦拭。
就在这时,臻多宝猛地咳出一口东西,喷溅在赵泓手中的布巾上。
不是痰涎。
是血。
暗红、粘稠,带着生命流逝的温热和铁锈般的腥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刺目得如同地狱的印章,瞬间染红了素白的布巾。
赵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握着那块染血的布巾,指尖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惊叫都发不出来。那刺目的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多宝!多宝!”赵泓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破碎。他手忙脚乱地扶住臻多宝,对方却在他臂弯里猛地一沉,剧烈咳嗽后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头无力地向后仰去,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昏厥!
“太医!快请太医!”赵泓朝着门外嘶声力竭地大吼,那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瞬间撕裂了庭院死寂的夜幕。他小心地将臻多宝放平,手指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却无法带来丝毫安慰。他抓起一旁的水杯,用布巾蘸了水,徒劳地试图润湿臻多宝干裂的、沾着血沫的嘴唇,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
整个庭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醒。急促的脚步声、惊恐的低语声在院中响起,灯笼火把的光影在窗纸上凌乱地晃动。赵泓却像被隔绝在一个无声的真空里,他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床上那具失去知觉的身体上。他一遍遍擦拭着臻多宝唇边的血迹,动作慌乱而绝望,仿佛这样就能擦掉那可怕的预兆。
太医是被王府护卫几乎是架着飞马而来的。老迈的太医官帽都歪了,气喘吁吁地被推到床前。他只看了一眼臻多宝灰败的脸色和唇边残留的暗红,心便沉了下去。切脉,翻看眼睑,动作迅疾而凝重。内室里只剩下太医翻动药箱的轻微声响和赵泓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一番紧急的施救,金针刺穴,强灌下吊命的参汤药汁,时间漫长得令人窒息。终于,臻多宝的喉间发出一声微弱几不可闻的呻吟,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虽然依旧没有睁开,但胸膛的起伏似乎稍稍明显了一些。
赵泓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一丝,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里衣,贴在背上冰凉一片。
太医疲惫地直起腰,示意赵泓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外间,昏暗的烛光下,太医的脸色比榻上的臻多宝好不了多少。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赵泓布满血丝、写满惊惶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赵泓心上:
“赵公子……老朽方才施针用药,也只是……权宜之计。臻探花这身子骨……”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得如同宣读判决,“沉疴入髓,油尽灯枯之象啊。每一次咳血,每一次昏厥,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耗的是他仅存的那点灯油啊。”
赵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医看着他惨白的脸,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凑得更近,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药石之力,终有穷尽。如今……怕是七分在人,三分在天了。公子,”他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他这心脉,最受不得惊、受不得扰、受不得半点波澜起伏。一丝丝心绪上的动荡,都可能……成为那最后一根稻草啊。务必……务必让他心静,万念俱灰也比大悲大喜来得安稳些……这,或许……是唯一的法子了。” 说完,太医深深看了赵泓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未尽的沉重与无力,然后疲惫地拱了拱手,重新进去查看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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