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意转身进了里屋,门帘落下,隔断了堂屋煤油灯晕黄的光。
贺祈宸独自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搪瓷缸沿,目光沉静地望着那微微晃动的灯焰,耳朵却捕捉着帘后极轻微的、略显复杂的动静——不止是纸张翻动,似乎还有某种玻璃或陶瓷容器被小心挪动的细微磕碰声。
时间稍长了些。
就在贺祈宸端起缸子又喝了一口水时,门帘再次被撩开。
苏枝意走了出来,手里不止拿着个厚实的牛皮纸文件袋,另一只手里,还稳稳托着一个深褐色、巴掌大的广口玻璃瓶。
瓶口用软木塞封着,缠着蜡线,透过不甚透明的玻璃,隐约可见里面装着大半瓶米白色的、细腻的粉末状物质。
她的神情比刚才更加凝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步履却依旧从容。
走到桌边,她先将文件袋放在贺祈宸面前,然后,将那个玻璃瓶也轻轻放在了文件袋旁边。
玻璃底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研究报告,全部的手稿和分析,都在这里。”她指了指文件袋,声音平稳无波。
然后,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玻璃瓶,“这里面,是根据报告分析,做出来的第一批成品。
大概五十克的量,纯度应该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二以上,具体数据我附在报告最后一页了。
药效……按理论推算和有限的动物体征观察,是成立的。”
贺祈宸的目光立刻被那个不起眼的玻璃瓶吸引。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倾了半分,紧紧盯着那瓶粉末,仿佛要透过瓶壁看清里面的实质。
他知道这份研究的价值,但也清楚从理论到成品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她竟然……不声不响地,连成品都做出来了?
在这偏僻的乡下?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和努力。
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瓶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稳稳地将瓶子拿起,对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晃了晃。
粉末流动细腻。他的指腹摩挲着瓶身上可能存在的、极其细微的标签痕迹(但实际上苏枝意处理得很干净),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抬眼看向苏枝意,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与震撼。
苏枝意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她忽然向前走近了小半步,本就离得不远,这一步,使得两人之间隔着桌子的对峙感更加鲜明。
她微微倾身,煤油灯的光从侧面照亮她半边脸颊,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
她嘴角很轻地牵动了一下,那双沉静的眼眸在光影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灯焰,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冷静的算计。
“贺祈宸,”她连称呼都变了,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商量口吻,“我们商量个事呗?”
昏黄的光线下,她的面容在贺祈宸眼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抹冷静到近乎锐利的笑容和眼底决断的光,却异常清晰。
贺祈宸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握着玻璃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面上肌肉微微绷紧,竭力维持着沉稳。
幸好灯光不够亮,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和……那无法抑制地、迅速蔓延至整个耳廓的烫热,妥帖地藏在了阴影里。
不仅仅是因她突然的靠近,更是因为她拿出成品所带来的冲击,以及她此刻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有交易意味的光芒。
“你说,”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一丝,但立刻被控制住,“商量什么?”
苏枝意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那点冷静的锐利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微微歪了歪头,声音轻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在精心布置一步关键的棋:
“这份研究,从头到尾的思路、关键突破、还有这瓶成品的制备工艺……我想,都算在我爸妈的名下。”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贺祈宸眼中骤然闪过的复杂神色——震惊、恍然、随即是深深的凝重。
“报告可以稍作调整,重点突出他们当年的理论雏形和后续指导,我只是‘按图索骥’,做了些验证和辅助工作。
这瓶药,就是他们理论正确的最好证明。”她的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笃定,“你说过,有价值的贡献会被看见。
那么,一份能解决国家燃眉之急的、完整的、并且已经有了初步验证成品的研究成果,分量够不够重?
加上我父母原本的专业背景和‘戴罪之身’急需立功表现的现实……你觉得,这样操作,他们回城的胜算,能加到几成?”
她说完,安静地等待着,那双映着灯火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忐忑,只有一种审时度势后的极致冷静,和为了至亲不惜模糊界限的孤注一掷。
房间里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哔哔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凝重而紧张的气氛。
玻璃瓶中的白色粉末,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某种决定命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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