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有福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回到公社院子时,天已经完全黑尽了。
公社食堂亮着灯光,里边传来同事们的说话声。
趁院子里没有人,南有福就像一只狐狸一样,迅速钻进了自己的“巢穴”。
在“猎人”家吃罢鹿肉喝罢鹿汤,已是午后两点半。秦队长早让人捎话叫来了生产队的手扶拖拉机。离开胡洪礼家,王支书、秦队长和李老师一起坐上手扶拖拉机在路过秦家山村时,秦队长下了车,然后又把王支书和李老师送回了大队部。
李老师跟着王支书走进他的办公室。王支书泡了一杯茶水,说:“李老师,你以后就住大队部吧,这儿离村子近,也安全。你的房间就在我这间紧邻,房子一直空着。我安排人打扫过了,床也支上了,火炉也生着了,还有水壶、暖瓶这些都给你准备好了,下午就把床铺铺好。学校目前有七、八个老师,都是几年前回乡的初、高中生,批改完作业备完课,老师都回家住。等会儿咱俩去趟学校,跟书森校长见个面。他姓孔,孔家原人。至于你教哪门课、教几年级,就让他安排。你看咋样?”
李老师想了片刻但没急于说话,他知道来到王家庄大队,虽然远离了斗争“漩涡”中心,但他头上的“帽子”还依然戴着,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给王支书添任何麻烦。李新强说:“王支书,您安排得很周到也很温馨,确实让我很感动,我感谢您的关照!但我是来教书的,不是……”
“李老师,你到底想说啥?”王支书打断了李老师的话。
“我感谢您的厚爱。可是,您还是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您想,我是一名老师,老师就要和学生在一起。我是说,我应该住在学校里而不是住在大队部。我住在学校有以下几个好处:一是方便给学生答疑解惑,如果学生有了不懂的问题,下了课就随时能找到我,我也能随时给学生解答。而住在大队部就不方便了,学生想解答问题就得跑路,无形中把我和学生的距离拉开了;第二,住在学校,课余时间我也便于休息,免得我来回跑路;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怕因我而给您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毕竟现在还戴着‘帽子’呢。”李老师进一步解释说。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住学校,咱现在就过去,让书森来具体安排。”王支书说完,两个人一同向学校走去……
回到房间,由于在梦渭河边吃下的二斤点心和喝下的河水,南有福的肚子开始发胀,然后就隐隐作疼。他赶紧打开暖瓶泡了一杯眉坞县出产的“十万大山”牌茶叶的茶水,和衣半躺在床边上,两只脚吊在床下。头刚贴上枕头,一连串的糟心事又浮现在脑子里:只为躲避李新强,今天一大早买了点心去找倪虹却还没见到人,单位还不能回,到梦渭河边的树林里休息还被鸟粪弄脏了脸,大石头后面的一坨稀屎恶心得他难受了半天。最让他害怕的是半个月前那惊魂的一幕到现在还让他一直心有余悸:那是个礼拜天的上午,在县城的大街上,他亲眼目睹了五辆汽车拉着各类犯人和“黑五类”游街,被游者身后都站着威风凛凛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三十个被游的犯人胸前挂着“流氓犯、强奸犯、盗窃犯、诈骗犯、现行反革命、右派”,车上还有挂着“破鞋”的几名女犯。看到那些被游、被斗的人胸前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他被吓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魂飞魄散,脑子里当时就出现了幻觉,似乎车上的那个“流氓犯”竟是自己,而“破鞋”当中就有倪虹。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有的甚至瞪着眼珠子指着车上挂着“破鞋”的女犯人破口大骂“破鞋,真不要脸!”他觉得身边人仿佛都盯着他在讥讽、嘲笑和谩骂与倪虹的放荡行为。惊魂一瞥后,他便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几乎是一路低着头狼狈地跑回了家。回到家里后,他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内衣被吓出的冷汗全浸湿了。尽管他现在是古镇公社的副主任兼管着文教卫生体育工作,身后还有姐夫郎五奇、大舅哥曹建邦这样的县革委主要领导和地区行署的领导作靠山,但犯人游街这号事着实吓得他魂不附体。从那以后,不论是在县城还是在别的地方遇到拉着犯人游街的场面,就时常会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流氓犯”就是他自己、而车上的那个“破鞋”就是倪虹的幻觉。车上那几个女犯人不就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才定的罪吗?如果他和倪虹的丑事万一有一天大白于天下,他就实实在在地成了汽车上被公开游行的“流氓犯”,倪虹也就是车上的那几个“破鞋”之一。太丢人、太可怕了……
“当、当、当”三声敲门声打断了南有福的回忆。恍惚间,他连忙起身,然后定了定神立即应道:“请进!”就在来人推门进来的当口,“啪!”的一声,桌边上的茶杯被他和胳膊肘碰了一下就碎了一地,鞋面上和裤腿上还沾上了茶叶和茶水,裤子也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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