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银行负责销毁旧账簿,连续一周都梦到同一个女人在账本里朝我招手。
同事说我脸色发青,劝我请假。
直到我在最新送来的待销毁账本里,翻到了一张泛黄的员工合影。
照片里我穿着旗袍站在后排,拍摄日期是民国三十七年。
而照片中那个朝我招手的女人,正穿着我今早换下的那套西装套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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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周。
不是那种痛快的倾盆大雨,而是绵密的、阴冷的雨丝,从铅灰色的天空不断飘落,把一切都浸泡在一种黏腻的潮湿里。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地下室的霉味和旧纸张特有的、微酸的腐朽气息。李维推开市银行老旧侧门时,那股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让他本就因睡眠不足而昏沉的脑袋更是一阵闷痛。
他在银行后勤部干了快十年,负责的始终是同一件枯燥到足以消磨任何人生气的活计——处理、销毁过期作废的各类账簿凭证。这工作见不得光,说得难听点,像个现代的“毁尸灭迹”者,只不过对象是那些写满数字、盖满红章的纸页。工作间在地下二层,沿着主楼侧翼一道不起眼的、总是半开着的铁门下去,经过一段声控灯时好时坏的长长走廊,尽头那间没有窗户、终日亮着惨白日光灯的房间就是。
最近一周,送到他这里的旧账簿格外多。据说总行那边在清理一批积压了几十年的老账,要腾地方上新的数字系统。一箱箱用硬壳纸板封着、缠着暗红色塑料绳的账簿,被面无表情的搬运工沉默地送下来,堆在墙角,几乎垒到了天花板。那些账簿的样式很老,蓝色或褐色的硬壳封面,边角磨损得厉害,纸张是那种容易脆化的劣质货,稍稍用力就能掰下一块来。每一次打开,都有陈年的灰尘和一股更难以形容的、像是混合了劣质墨水、铁锈和某种淡淡腥气的味道散出来。
就是从接手这批老账簿开始,李维开始做那个梦。
梦里没有具体场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暗沉沉的底色,像凝固的旧血,又像积满污垢的深潭。然后,一本巨大的、摊开的账簿会凭空出现,纸张是令人不适的惨白,上面的竖排毛笔字迹却是焦黑的,扭动着,看不真切。接着,一只手会从账簿的某一页,通常是密密麻麻数字的缝隙里,慢慢伸出来。那是一只女人的手,肤色是不正常的青白,指甲很长,颜色暗淡。手指微微弯曲,朝着他的方向,一下,一下,缓慢地招着。他看不清女人的脸,账簿的页面挡住了,只有那只招动的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固执和阴冷,仿佛在呼唤,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每一次,他都想转身逃走,但梦里的身体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招越近,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然后他就会浑身冷汗地惊醒,心脏狂跳,喉咙发干。
起初他以为只是工作太累,加上这些旧账簿带来的心理暗示。可连续七天,分秒不差,只要合眼,就是同样的梦境,同样的手。这让他心里发了毛。白天工作时,看着墙角那堆沉默的旧账簿,总觉得它们在暗处凝视着自己,那只青白的手随时会从某一本的扉页里伸出来。
午休时在食堂,同一个办公室的老赵端着餐盘坐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压低了声音:“小李,你这脸色……不对劲啊。”
李维勉强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没什么胃口:“没睡好,老毛病了。”
“不是睡好睡不好的问题,”老赵凑近了些,眉头拧着,“你照镜子没?印堂发暗,眼圈是青的,不是熬夜那种黑,是……渗到皮肉里那种青气。你这几天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些旧账簿和梦里的手,嘴上却还硬着:“赵哥,你这说的,咱们天天跟废纸打交道,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
老赵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咱们这银行,老楼了,民国时候就在这儿。底下……特别是你们那销毁间附近,听说以前不是正经地方。老话讲,有些东西,记了太多不该记的,经了太多不该经的手,年头久了,就容易沾上‘念’。你这活儿,是送它们最后一路,但也最容易……被惦记上。”
“被什么惦记上?”李维觉得后背有点凉。
“不好说,”老赵叹了口气,“听我一句劝,找个由头,请几天假,出去走走,晒晒太阳,离这儿远点。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
请假?李维不是没想过。但看着墙角那堆积压的、仿佛在不断缓慢增高的旧账簿,想到年度考核,想到刚谈下来的房贷,他只能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也许真是心理作用,也许缓两天就好了。
下午,又有几箱账簿送来。这次的箱子更破旧,像是从库房最深处翻捡出来的,糊着厚厚的灰尘,塑料绳也变成了朽烂的草绳。李维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例行公事地拆封、检查、然后送进那台巨大的、轰鸣着的粉碎机。机器吞吃纸张的噪音充斥整个房间,反而让他有种病态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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