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一页上。
纸张很厚实,是特制的,微微泛黄。上面……没有字。
但,也不是完全干净。
在纸页的正中央,偏下的位置,有一片污浊的、不规则的暗红色。
那红色极其陈旧,深深沁入了纸纤维,边缘晕染开来,像一块洗不净的陈年血渍,又像是一大滴浓得化不开的、变了质的朱砂墨。它没有任何形状,只是一片纯粹的、肮脏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暗红。
这就是最后一页?这就是爷爷让我永远不要看的东西?一片污渍?
我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一阵荒谬的虚脱,紧接着是巨大的失望和疑惑。就这?一片不知怎么弄上去的旧污痕?
然而,就在我心神松懈,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
那片沉寂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暗红色污渍,动了。
不是物理上的移动。是那污渍的内部,颜色……流转了一下。
仿佛有一滴浓稠的、新鲜的血液,滴落在这片陈旧干涸的血污之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开始沿着纸纤维的纹理,渗透,蔓延。
我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我死死盯着那里,屏住呼吸,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不是幻觉。
在那片污浊暗红的中央,颜色开始变得……深邃。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一个模糊的轮廓,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
像有支无形的笔,蘸着那污红本身作为墨汁,在纸上书写。
先是左边,一个“点”,接着是“横”……笔画歪斜,颤抖,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滞感,仿佛不是写上去的,而是从纸的深处,生长出来的。
那是一个字。
一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
我的姓氏——“冯”。
我姓冯,单名一个“恪”字。
此刻,这“冯”字的右半边,那“冫”的两点,正像两滴刚刚渗出的血珠,慢慢地、慢慢地,在污红的底色上,凝聚出清晰的笔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诡异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红,继续它缓慢而坚定的“书写”。
第二笔,第三笔……一个完整的“冯”字,以一种扭曲、痛苦、却又无比清晰的姿态,呈现在那片暗红的中央。
墨迹……不,是“红迹”,新鲜得刺眼。带着一种湿润的、粘稠的光泽,仿佛刚刚才从某个伤口涌出,涂抹上去。
而“书写”,还在继续。
在“冯”字的下方,间隔了一点距离,新的笔画,又开始缓缓浮现。
一撇,一捺……
是我的名字。
“恪”。
左边“忄”的两点,像是两颗凝固的血泪。
右边“各”的口字,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
冯恪。
我的名字。
就这样,以一种我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恐怖方式,从这片被爷爷用生命警告“永远不要看”的、记载着全村人死亡时辰的簿子最后一页,那片污浊的暗红之上,慢慢地、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每一笔,都像用烧红的铁钎,烙在我的视网膜上,烙进我的灵魂深处。
墨迹——如果这能叫做墨迹的话——新鲜。湿漉。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我记录他人时辰时所用墨汁一模一样的、冰冷的腥气。
油灯的光,依旧稳定地燃烧着,将我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而我,坐在这光与影的交界处,捧着这本祖传的时辰簿,看着最后一页上,那片污血中新鲜“写”就的、我自己的名字。
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如注。
我知道,我记录过无数死亡时辰,而属于我的那个时辰……或许,就以这种方式,被“预定”了。不是写上去,而是从这片象征着不详与终结的污秽中,“生长”出来。
爷爷让我逃。
可我的名字,已经在这里了。
我能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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