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声,没有询问声。只有那一片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簌簌声和脚步声,穿过天井,朝着他所在的西厢房逼来。
李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衫,冰凉的纸衣贴在上面,更加难受。他瞪大眼睛,透过床单未能完全堵死的、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向外窥视。
惨淡的月光下,几个身影出现在窗外的小院里。领头的正是张伯,他的脸几乎贴到了窗纸上(虽然窗纸早已破烂,被床单替代),李恪能清晰看到他那双完全失去神采、浑浊如同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内,尽管隔着障碍,李恪却感觉那视线穿透了一切,落在了自己身上。张伯身后的王寡妇等人,姿态一模一样,僵立着,只有身上的纸衣在夜风中不断抖颤,发出持续不断的、催命符般的簌簌声。
他们想进来。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李恪的心脏快要停跳了。他拼命往后缩,脊背紧紧抵住墙壁,恨不得自己能融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沙哑、断断续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贴得极近,仿佛有人就蹲在他肩头,对着他的耳孔吹气:
“恪……娃子……”
是爷爷的声音!爷爷去世快十年了!
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焦急和寒意:
“跑……快跑……别看他们笑……”
“纸衣……不是给活人穿的……”
“那是……拘魂的……”
“穿着纸衣在村里走的……早就不是活人了……”
“是上次……没送走的……回来……找替身……”
“你爹他们……也快撑不住了……”
“跑啊!!!”
最后两个字,如同一声炸雷,又像是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猛地浇在李恪头顶,让他几乎魂飞魄散!爷爷的遗言?上次没送走?找替身?父亲他们快撑不住了?
无数破碎的线索和恐怖的画面在脑中疯狂翻搅:父亲空洞的眼神、叔伯们僵硬的笑容、全村人诡异的纸衣、夜半聚拢而来的“村民”……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之前所有的不解和恐惧,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根冰冷的线串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刚才极度恐慌中,他竟然忽略了,自己身上,那件由父亲准备、亲手换上的“挡灾辟邪”的纸衣,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不再是叠放时略显粗糙的惨白,而是变得极其挺括、平整,在黑暗中甚至泛着一种崭新的、冷冽的光泽。纸衣的前襟、袖口,那些原本潦草的墨迹,此刻清晰无比——那根本不是花纹或符咒,而是一个个扭曲的、他从未见过、却看一眼就心生寒意的古篆字,像是某种镇压的符文,又像是……标记。
而在心口的位置,一点暗红,正慢慢地、慢慢地沁染开来,像一朵诡异绽放的血花,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粘稠而冰冷,正透过纸衣,一点点印上他里面的衬衫,贴上他的皮肤。
这件纸衣,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爷爷凄厉的“跑啊”还在耳中嗡鸣,与窗外那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躁的纸衣摩擦声交织在一起。那簌簌声已经连成一片汹涌的潮水,拍打着门窗,缝隙里似乎有无数冰冷僵硬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李恪的血液仿佛冻结了,四肢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他靠着墙,慢慢、慢慢地转过头,再次看向那扇被他堵死的木门。
门板后面,那持续不断的抓挠声,停了。
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柔软而干燥的东西,轻轻贴在了门板上。
紧接着。
“嗒、嗒、嗒……”
更多同样的声音响起,从门板的下方、中部、上方……密密麻麻,如同夏日急雨敲打芭蕉,又像是有无数只失去了水分的手掌,在同时、温柔地、拍打着他的房门。
拍打声不重,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但在李恪听来,却比任何猛烈的撞门声更令人胆寒。伴随着这温柔的拍打,那种纸制品特有的、干燥的摩擦声,又响了起来,就在门板的另一侧,近在咫尺。
“恪娃子……”
父亲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隔着门板,听起来闷闷的,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李恪久违的、属于记忆深处的温和。
“开门啊……夜深了,天凉,你穿得单薄……”
李恪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不,那不是父亲,至少不完全是。他想起爷爷的话——“你爹他们……也快撑不住了……”
“小恪,是二婶。”另一个女声加入,是隔壁二婶,声音里透着关切,“听你爹的话,把门开开,婶儿给你拿了床厚被子,这纸衣……夜里寒气重,不顶事的。”
“是啊,开门吧。”
“开门……”
“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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