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参加葬礼,发现全村人都穿着纸做的衣服。
他们笑着说这是祖传习俗,给活人穿纸衣能挡灾。
夜里纸衣簌簌作响,穿纸衣的邻居僵硬地走到我家窗外。
我锁死门窗,却听见爷爷的遗言在耳边响起:
“穿纸衣的不是活人……是回来找替身的。”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不知何时,也披上了一件崭新的纸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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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刚过,空气里还浮着未曾散尽的香烛和纸钱烧燎后的焦苦气。李恪拖着行李箱,踩着被夜雨打湿、泛着黝黑光亮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挪进村子。路两旁的房子沉默地蹲在愈发浓稠的暮色里,门窗黑洞洞的,不见往常饭后纳凉的老人,也没有追逐嬉闹的孩童。太静了,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行李箱轮子碾过石缝里积水那粘腻的咕噜声。
他是回来奔丧的。三叔公没了,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干涩短促,只说快回来,别的再不肯多讲。越往村中心的老宅走,那股子不安就像这湿冷的夜气,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路上零星碰见几个人,二婶,旺财叔,还有小时候总追着他要糖吃的刘家阿婆。他们都站在自家门口,或倚着门框,动作有些迟缓,却齐刷刷地扭头看他,脸上扯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小恪回来啦。”
“回来好,回来好。”
李恪胡乱点头应着,目光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从他们身上弹开——他们穿的,不是寻常的棉麻衫裤。那衣服在渐暗的天光下,泛着一种僵白脆弱的反光,质地古怪,随着他们轻微的动作,发出极其细微的、干燥的“簌簌”声,像是风吹过一堆落叶,又像是有人用指尖在反复捻搓粗糙的纸页。
是纸。他们身上穿的,是纸做的衣服。宽宽大大,剪裁成旧式的对襟褂子或斜襟衫模样,用粗糙的麻线粗略地连缀着,惨白的底子上,还用浓淡不一的墨,潦草地画着些扭曲的、像是符咒又像是花纹的图案。
李恪心头一凛,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想问,喉咙却像被堵住了。那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嘴角咧开的弧度精准得过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只有一片空洞的、直勾勾的打量。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行李箱的轮子发出更刺耳的噪音。
老宅的大门虚掩着,门楣上已经挂起了惨白的灯笼,灯笼纸也是那种脆生生的白,里面烛火跳动,将门上贴着的褪色门神映得忽明忽暗,狰狞异常。推门进去,天井里已经设好了简陋的灵堂。一口黑漆棺材停在正中,前面摆着香案,线香烧出的青烟笔直地向上飘,在凝滞的空气里拉出一条细而诡异的灰线。父亲穿着同样一身惨白的纸衣,正背对着他,往火盆里添纸钱。纸钱是粗糙的黄表纸,边缘还带着毛刺,扔进盆里,火焰猛地一蹿,发出“呼”的轻响,然后便是持续的、细微的“毕剥”声,和那纸衣摩擦的“簌簌”声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爸。”李恪喊了一声,声音干哑。
父亲缓缓转过身。他也穿着纸衣,尺寸不太合身,领口袖口都空荡荡的,衬得他原本就瘦削的脸更加枯槁。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明明灭灭,那双李恪熟悉的、总是透着疲倦但温厚的眼睛,此刻竟也和其他人一样,有些空茫。他看了李恪一会儿,才像是认出来,点了点头,脸上肌肉牵动,也挤出一个笑来:“回来了。路上……还顺当?”
“顺当。”李恪放下箱子,走近几步,目光忍不住又瞟向那身纸衣,“爸,村里人……还有您,怎么都穿这个?三叔公的丧事,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父亲添纸钱的动作顿了一下,火焰舔舐着新的纸钱,光影在他脸上一阵乱晃。“哦,这个啊。”他语气很平淡,平淡得近乎麻木,“老辈传下来的习俗了。给……给活人穿上纸衣,能挡灾,能辟邪,送亡人走的时候,干净。”他说着,又往火盆里扔了一沓纸钱,火苗再次蹿高,映得他瞳孔深处似乎也燃起两点幽暗的光,“你也去厢房换上吧,给你准备了。入乡随俗,别犯了忌讳。”
挡灾?辟邪?李恪心里那股寒意更重了。他看着父亲身上那随风(虽然此刻并无风)轻轻拂动的纸衣下摆,看着那粗糙的、似乎一扯就破的质地,只觉得无比诡异。哪有给活人穿纸衣送葬的?纸衣,不都是烧给死人的吗?
他还想再问,父亲已经垂下眼皮,不再看他,只专注地盯着那盆火,仿佛那跳跃的火焰里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灵堂里只剩下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和父亲身上纸衣那持续不断的、轻微的簌簌声。
李恪咽下疑问,拖着箱子走向自己幼时住的西厢房。房间里陈设依旧简单,一股久未住人的尘土味和霉味。床铺已经铺好,而在床头,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物——同样是那种僵白的、脆生生的纸衣,尺寸看起来正合他的身。旁边还有一顶同样质地的、带帽檐的纸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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