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东西,越是压抑,越是顽强。
他开始做重复的梦。梦里总是灰蒙蒙的,他独自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仰头望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然后,“哒…哒…哒…”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清脆,带着诱哄般的节奏。梦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空茫的好奇,拖着他的脚,一步一步往上走。可楼梯永远走不完,那声音永远在前面,直到他筋疲力尽,骤然惊醒,冷汗涔涔。
他也开始注意到父母一些极细微的异常。母亲有时会对着二楼的方向发呆,手里的活计停了很久而不自知。父亲会在每个月固定的那么几天,显得格外烦躁,烟抽得很凶,眼神阴郁。家里从未有过客人被允许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哪怕只是好奇张望,也会被父母迅速而坚决地引开话题。他们对二楼的态度,不仅仅是忌讳,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恐惧的掩盖。
弹珠声成了陈默隐秘的困扰,也成了他窥探这个家庭平静水面下暗流的唯一缝隙。他不再试图向父母求证,而是像一个孤独的哨兵,在每一个深夜里,默默收集那些声音的碎片。他注意到,声音出现的时间,似乎在慢慢提前;响动的次数,偶尔会变成四下、五下;甚至有一次,在声音间隙,他捕捉到一声极轻极短的、类似孩童抽鼻子的吸溜声。
那不是幻听。绝对不是。
这个认知让他血液发凉,却又奇异地滋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高三像一场漫长的酷刑,而这栋房子里的秘密,是刑具上淬着的毒。他受够了在不明不白的恐惧和猜疑中煎熬。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那是个周末的晚上,天气预报中的雷暴雨如期而至。狂风撞得窗户砰砰作响,闪电撕裂天际,将房间映照得惨白一瞬,随即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晚上十点左右,最猛烈的雷暴在头顶炸开,伴随着一道刺目的蓝白电光和几乎掀翻屋顶的巨响,家里所有的灯光倏地熄灭,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停电了。
父母的主卧传来一阵窸窣和低语,很快,父亲拿着一个手电筒走出来,光束在黑暗中划动。“线路估计被打坏了,闸也跳了。这么大雷雨,供电局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模糊,“我去看看总闸,你们待在下面,别乱走。”
手电筒的光随着父亲的脚步声移向屋后的电表箱方向。母亲也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烛光在她忧虑的脸上跳跃。“默,没事吧?吓着没?”
陈默摇摇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楼梯口的方向。那里此刻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连烛光都畏惧靠近。
“我去给你拿个蜡烛。”母亲说着,转身要去储物间。
“妈,我自己去拿吧。”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奇地平静。他接过母亲手里那支蜡烛,“你回屋休息,爸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势,点了点头:“那行,你小心点,别磕着。”
烛台是旧式的黄铜质地,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凉意。一小簇火苗在顶端摇曳,驱开身周一小团混沌的昏暗,却将更远处的阴影衬托得更加跃跃欲试,张牙舞爪。
陈默站在原地,听着母亲的脚步声回到主卧,关上门。整个一楼,只剩下他,和手里这捧脆弱的光。风雨声被墙壁隔开了一些,显得闷响。父亲的动静从屋子后面传来,模糊不清。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冲刷着耳膜,发出嗡鸣。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段通往未知的楼梯上。
就是现在。
没有灯光,没有父母即时的阻拦,只有风雨作为背景音。一个疯狂又坚定的念头攫住了他——他必须知道上面有什么。必须给那些夜晚的弹珠声,给父母的讳莫如深,给那些混乱的梦境,一个交代。
他迈开脚步,走向楼梯口。烛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将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墙壁和楼梯上,扭曲、拉长,像一个鬼鬼祟祟的同谋。木质的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里被放大得惊心。
一步,两步……他走得很慢,刻意放轻脚步,耳朵却竖起着,捕捉任何一丝异响。除了风雨,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什么都没有。那股常年盘踞在楼梯口的阴冷气息,似乎更浓了,顺着裤腿往上爬。
楼梯并不长,只有十几级。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二楼昏暗的走廊入口时,蜡烛的火苗猛地向一侧偏倒,几乎熄灭,又顽强地立直。走廊很短,两边各有两扇紧闭的房门,门上的油漆斑驳脱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混合着陈旧木头的气味,还有一种……更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潮湿纸张和冰冷金属的气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平常得近乎荒诞。这就是父母口中“死过人”、“不干净”的地方?
陈默举高蜡烛,昏黄的光晕勉强推开前方一小片黑暗。他犹豫着,该推开哪一扇门。就在这犹豫的刹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