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年的金秋,因巽他水道那场决定性的辉煌胜利,而被赋予了迥异于往岁的、如熔金般炽热而厚重的色彩。大明的日月龙旗,不仅在西洋的惊涛骇浪中傲然挺立,更以一种无可争议的姿态,插在了世界历史的十字路口。这场胜利,如同一道最强劲的催化剂,瞬间将过去数年积累、发酵乃至一度压抑的所有变革能量,彻底激发、释放,并以惊人的速度,转化为塑造“煌煌盛世”的磅礴力量。
胜利的光芒,最先刺破了笼罩在朝堂之上的最后阴霾。
当靖海大将军周忱的捷报与部分缴获的葡萄牙舰旗、火器被呈送至奉天殿时,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陷入了一种近乎狂欢的振奋之中。那些曾经对海事开拓、对新式战舰、对耗费巨资的“镇海卫”心存疑虑甚至公开反对的官员,此刻面对着那实实在在的战果——俘获的西洋巨舰图纸、威力惊人的青铜重炮、以及周忱报告中关于蒸汽动力在逆风机动中决定性作用的描述——所有的质疑都化为了由衷的惊叹与拜服。
秦王朱樉在府中听闻详报后,沉默了整整一日,最终长长叹息一声,命人焚毁了所有与“谏罢新政”相关的私人文书,并郑重上书朝廷,为其“昔日愚见,几误国事”而深切请罪,表示今后唯朝廷马首是瞻。晋、楚等王也纷纷效仿。来自宗室内部最顽固的阻力,在绝对的实力和功绩面前,终于冰消瓦解。建文帝朱标与监国太子朱雄英的权威,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以此为契机,朱雄英顺势推动了一系列旨在巩固胜利、深化改革的重大决策在朝堂迅速通过:
首先,是 《扩增实学科举并优叙格致人才诏》 的正式颁布。诏书明确规定,自明年(建文五年)起,将实学科(包括格物、算学、舆地、商律、海事等)的乡试范围,从之前的直隶与沿海八省,扩展至全国所有行省!并且,大幅度提高各省“格致生”的录取名额,其考中后的出身与授官,与经义进士“一体视之,量才擢用,尤重实务之部”。这标志着实学取士,从试点和补充,正式成为与经义并驾齐驱的帝国核心选官通道之一。
其次,朝廷拨出巨资,设立 “皇家格致研究院” ,由宋礼出任首任院长,徐光启等一批崭露头角的“经世派”精英被延揽入院。研究院不仅负责最前沿的蒸汽机、冶金、造船、火器等技术研发,更兼有整理、翻译、研究、消化海外科技典籍,并尝试与华夏传统技艺、学术相融合的使命。其地位超然,直接对监国太子负责,成为帝国科技创新的最高殿堂与智库。
再者,基于海战的经验,朝廷批准了海军都督府(由原海事总局水师司升格)的扩军计划。未来五年,将再建四艘“镇远级”主力舰及十余艘各型辅助战舰,全部装备最新的“洪武叁型”蒸汽机。同时,正式启动“长江口—镇海卫—古里”的远洋海军基地链建设规划,将海上力量的存在常态化、前沿化。
胜利的果实,迅速转化为民间空前高涨的“实业”热情与思想解放。
南京城“百工园”的东家沈万三,敏锐地抓住了朝廷褒奖军工、鼓励海贸的东风。他联合数家拥有专利的匠坊,在工部与总衙的许可下,成立了大明第一家以股份制明确筹资、专注于“海事机械与精工制造”的商号——“四海精工社” 。他们不仅承接海军舰船部分精密零件的订单,更开始尝试仿制并改进缴获的葡萄牙火器,并设计制造适用于近海贸易的蒸汽明轮商船。民间资本与技术结合的力量,开始迸发出惊人的活力。
而在思想领域,“巽他水道大捷”彻底击碎了“西学无用”乃至“西学有害”的谬论。徐光启等人编纂的 《格致宝鉴》 第一卷(主要收录几何、算术、力学原理及与华夏古籍的对照阐释)由“皇家格致研究院”资助,以精美的活字印刷出版,瞬间被抢购一空。国子监内,选修实学课程的监生人数暴增,“经世派”的影响力如日中天。连一些最保守的大儒,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格物致知”的古训,尝试将“蒸汽之力”、“火炮之利”纳入其“天道”、“器用”的阐释体系。一种更加自信、更加开放、更加注重实证与效用的学术风气,成为主流。
胜利的威势,更是重塑了帝国周边的地缘格局与国际声望。
总衙变得门庭若市。不仅传统的藩属国如琉球、暹罗、占城等遣使庆贺,贡品加倍,言辞愈发恭顺;就连一些原本游离于朝贡体系之外,或与葡萄牙等西方势力有所接触的南洋土邦、印度沿海城邦,乃至波斯湾的商团代表,也纷纷携重礼而来,请求觐见,希望与大明建立或深化贸易关系,寻求庇护。
朱雄英指示总衙,抓住时机,正式颁布 《大明与诸番互市通例》 ,以“镇海卫”及新规划的古里商站为核心,构建一套以大明为主导、规则相对清晰(包括关税、商品、行为规范)的印度洋贸易网络。同时,他授权总衙,可以与奥斯曼帝国、威尼斯共和国等西方重要势力进行更高级别的外交往来,探讨正式建交、互设常驻使节(称“理番官”)的可能性,旨在打破葡萄牙可能的信息与外交封锁,将大明融入更广阔的世界交往体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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