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的晨雾还没散尽,周弘禴正伏在案头誊抄弹劾奏章。狼毫笔在黄麻纸上划过,辽东军器局偷工减料 七个字力透纸背,墨香混着案上的薄荷香,在寂静的公廨里漫开。他是个刚满三十的六品给事中,虽资历尚浅,却因弹劾过三位总兵官而在言官中颇有声名,案头堆着的百姓诉状,足有半尺高。
周大人,借一步说话。 门房的声音带着慌张,还没等周弘禴抬头,三道玄色身影已撞开竹帘闯了进来。为首的锦衣卫校尉张国柱亮出鎏金捕票,虎头纹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周弘禴涉嫌勾结张居正余党,跟我们走一趟!
周弘禴捏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滴在 军器局 三个字上洇开。他认得张国柱 —— 去年漕运亏空案中,就是这个校尉带人抄了前总督王杲的家,手段狠戾是出了名的。张校尉怕是弄错了。 他缓缓起身,官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奏章,张某人早已伏法,我与他素无往来。
有没有往来,到诏狱再说! 张国柱身后的锦衣卫上前就要拿人,铁尺碰撞的脆响惊得窗台上的薄荷草簌簌发抖。周弘禴猛地后退半步,手肘撞翻了砚台,墨汁泼在捕票上,晕开大片漆黑。
我乃朝廷命官, 他梗着脖子,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无陛下旨意,谁也不能动我! 捕票上 锦衣卫北镇抚司 的朱印被墨汁糊住,倒像是在嘲笑这纸文书的荒唐。
拉扯间,周弘禴的朝珠被扯断,青金石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死死攥着案上的弹劾奏章,指甲掐进 军器局 三个字的褶皱里 —— 那里面藏着辽东都司的密报,说军器局把原定的铁甲换成了皮甲,若不能及时呈给御前,边军将士怕是要白白送命。
反了你了! 张国柱一脚踹翻案几,奏章散落一地。他踩着周弘禴的手,从乱纸堆里捡起那封辽东密报,扫了两眼突然冷笑,勾结边将,私藏密报,这罪证还不够?
都察院的同僚们闻声赶来,却被锦衣卫的佩刀挡在门外。左都御史陈登云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周弘禴,气得山羊胡直颤:张国柱!你可知都察院是言官禁地?擅捕给事中,是要掉脑袋的!
张国柱掂着手里的密报,铁尺在掌心敲出轻响:陈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周弘禴勾结张居正余党,私通边将,这案子牵连甚广,谁也保不住他。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带走!
周弘禴被拖拽着往外走,官袍的前襟沾满尘土。路过公廨门口的 正大光明 匾额时,他突然挣脱束缚,朝着紫禁城的方向高喊:陛下!臣有辽东军器密报!锦衣卫擅权捕人,是要掩盖军器局的猫腻啊 ——
喊声未落,就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张国柱阴沉着脸踹了他一脚:到了诏狱,有你喊的机会。 锦衣卫押着人穿过都察院的长廊,惊起一群栖息在槐树上的灰雀,扑棱棱的翅膀声里,混着同僚们愤怒的斥责。
消息传到御书房时,朱翊钧正在看戚继光的边军奏报。蓟镇的佛郎机炮炸膛了三门,死伤士兵十七人,奏报末尾用朱笔标着 军器局监造官李嵩需严查。他捏着奏报的手指微微发白,李嵩是张四维的门生,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接到炮炸的奏报。
陛下,都察院急报! 小李子连滚带爬地闯进来,手里的奏报被汗水浸得发皱,锦衣卫校尉张国柱,无旨擅捕给事中周弘禴,说是...... 说是勾结张居正余党!
朱翊钧猛地拍案,青花瓷茶杯在御案上蹦起半寸高,茶水泼在边军奏报上,晕开 死伤十七人 的字样。反了天了! 他霍然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堆积的奏章,朕让他们查贪腐、防边患,不是让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去抓言官!
殿外的铜鹤被震得嗡嗡作响,侍立的太监们齐刷刷跪倒,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不敢抬头。朱翊钧抓起案上的朱笔,在周弘禴的名字上重重画圈,笔尖戳穿了纸页,露出底下戚继光的军报 —— 那里正写着 请陛下彻查军器局,勿让忠勇将士枉死。
传骆思恭! 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让他立刻滚进宫来!
骆思恭赶到御书房时,靴底还沾着通州仓的尘土。他刚从李伟那里核完粮囤数目,听闻锦衣卫擅捕言官,一路上连换三匹快马,玄色蟒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臣骆思恭参见陛下。 他跪倒时,额头撞在金砖上的闷响,惊得烛火跳了跳。
朱翊钧没看他,只是将戚继光的奏报扔在地上, 的一声砸在骆思恭眼前。蓟镇三门炮炸了,十七个士兵死了,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锦衣卫不去查军器局,反倒去都察院抓报信的言官,这是何道理?
骆思恭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认得奏报上的笔迹 —— 周弘禴昨日还在朝房跟他提过军器局的事,说有百姓举报铁甲厚度不足。当时他只当是寻常流言,没承想竟牵扯出人命。是... 是属下失察! 他的声音发颤,张国柱是北镇抚司的人,属下这就去把人给您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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