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张府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朱翊钧抬手挡了挡,指缝间漏下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得那些残留的泪痕晶莹发亮。街角的柳树抽出了新绿,嫩得能掐出水来,与身后死气沉沉的府邸形成鲜明的对比。
“陛下。” 骆思恭从一棵老槐树下走出来,玄色飞鱼服在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只有腰间的绣春刀反射着一点寒光。他看着朱翊钧通红的眼眶,声音压得极低,“真要让潘晟入阁?”
朱翊钧没立刻回答,只是走到柳树下,伸手折了根柳条。嫩绿的枝条在他指尖轻轻晃动,带着春天特有的湿润气息。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柳条上的皮,直到露出里面泛着青白色的木质,才缓缓开口:“他是张先生的人,怎么能入阁?”
骆思恭的眼睛亮了。陛下眼底的悲戚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像刚出鞘的剑。
“去告诉吏部尚书王国光。” 朱翊钧将手里的柳条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嫩绿的枝叶瞬间被踩得稀烂,“就说…… 潘晟品行有亏,让言官们‘为国进言’。”
“品行有亏?” 骆思恭有些疑惑。潘晟虽然是张居正的人,但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没留下什么把柄。
“要找个由头还不容易?” 朱翊钧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街角那些探头探脑的身影 —— 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冯保和各方势力派来的眼线,“就说他去年在江南主持乡试时,收了考生的贿赂,将考题泄露给张居正的侄子。再让几个‘有骨气’的言官站出来,哭诉自己早就想弹劾,只是碍于张首辅的威势不敢开口。”
骆思恭心里暗暗佩服。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还得让这把刀看起来义正辞严。既清除了张居正的余党,又能让那些言官觉得自己 “为民请命”,还能顺便敲打一下冯保 —— 毕竟潘晟也算是冯保默许的人。
“属下这就去办。” 他躬身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 朱翊钧叫住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扔了过去,“这里面是潘晟给张府送礼的账册,去年锦衣卫抄家时顺道抄出来的,你交给王国光,让他‘偶然’发现。”
骆思恭接住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潘晟每年给张居正送的礼,从金银珠宝到字画古玩,甚至还有几处房产的地契,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陛下英明。” 他由衷地赞叹。这账册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用。
朱翊钧没再接话,只是抬头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宫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知道,张居正一死,朝堂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冯保想趁机揽权,徐阶的旧部想翻案,宗室勋贵想废除新政,各方势力都在等着分食这权力的盛宴。
但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潘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一点点清除张居正的影响,收回被分割的权力,让所有人都明白,这大明的天下,到底谁说了算。
回到东宫时,小李子正捧着一堆奏折在暖阁里等着。最上面一本是申时行递上来的,说张居正已经气绝,请求陛下定夺后事规格。
“按内阁首辅的礼制办。” 朱翊钧翻开奏折,用朱笔在上面批复,字迹沉稳有力,“追赠上柱国,谥号文忠。让礼部尽快拟定祭文,朕要亲自去祭拜。”
小李子愣住了:“陛下,您不是……”
“朕是皇帝。” 朱翊钧打断他,将朱笔放下,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是辅政大臣,无论生前如何,死后的体面总要给。这既是做给天下人看,也是做给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看。”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朱翊钧恩怨分明,赏罚有度。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葬礼结束后,将张居正的势力连根拔起。
小李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捧着奏折退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朱翊钧一人,他走到暗格前,打开紫檀木盒。里面的账册又厚了些,最新的一页上,记着潘晟的名字,旁边画着个大大的叉。
他拿起朱笔,在 “潘晟” 二字旁边写下 “清除” 二字。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又添了行小字:“借言官之手,示天下以公。”
墨迹干透时,他仿佛听见了朝堂上即将响起的弹劾声 —— 那些言官们义愤填膺的控诉,那些大臣们明哲保身的沉默,那些勋贵们幸灾乐祸的窃笑。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用一场看似公正的 “舆论审判”,将张居正最后的布局彻底粉碎,让那些还想依附张家的人,彻底死了这条心。
傍晚时分,骆思恭回来了。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手里拿着几份刚写好的弹劾疏。
“陛下,成了!” 他将弹劾疏递上来,“王国光把账册一拿出来,言官们就炸了锅。御史刘台第一个上书,说潘晟‘结党营私,玷污科场’,还说要不是张首辅病重,他早就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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