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乾清宫的雕花窗,在金砖地上织出细碎的金网。朱翊钧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渐渐褪去稚气的少年 —— 眉骨愈发清晰,下颌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锋利,唯有眼底还残留着未脱的青涩。
冯保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一把象牙梳,梳齿上缠着几缕落发。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拂过湖面的风,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桌角那叠刚送来的户部账册,封皮上 “太仓银库” 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万岁爷的头发是越来越密了。” 冯保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指腹摩挲着梳齿上的发丝,“奴才记得刚进宫时,您这辫子还没猫尾巴粗呢。”
朱翊钧没接话,指尖在镜沿轻轻敲击着。铜镜里映出冯保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他太清楚这老太监的心思了 —— 自从山东的税银接连入库,冯保就三天两头往户部跑,美其名曰 “替陛下查看库银”,实则是惦记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
“昨儿个户部报上来,” 冯保状似无意地提起,梳子在发间缓缓游走,“太仓银库这个月又进了十二万两,加上江南和山东补缴的罚银,如今已有……” 他故意顿了顿,等着皇帝追问。
朱翊钧从铜镜里瞥了他一眼:“有多少?”
“足足一百七十万两!” 冯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可是万历登基以来,库银最多的一回!” 他将梳子放在桌上,双手在身前交叠,“都是陛下和张首辅推行新法的功劳,百姓安乐,国库自然充盈。”
朱翊钧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一百七十万两,每一分都浸着江南织户的汗水,沾着山东佃农的泥垢,是张居正用考成法逼着官吏清丈田亩的成果,是骆思恭冒着风险查抄贪腐的收获,哪能容得他人随意染指?
“冯伴伴今儿话格外多。” 朱翊钧拿起一块玉佩,系在腰间的明黄丝绦上。玉佩是和田暖玉,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
冯保脸上堆起更深的笑意,凑近一步,几乎把脸贴到朱翊钧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万岁爷,您明年就十四了。” 他瞟了眼铜镜里的少年,“按祖制,该筹备大婚了。”
朱翊钧握着玉佩的手指顿了顿。大婚…… 他倒是没想过这些。每日里不是看奏折,就是和张居正讨论新政,脑子里装的全是税银、田亩、考成法,哪有功夫琢磨娶妻生子的事?
“还早。” 他淡淡道,将玉佩塞进衣襟。
“不早了!” 冯保连忙摆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选秀、制嫁衣、修缮坤宁宫,哪样不要提前预备?尤其是那凤冠,得用东珠镶,一颗就得百两银子,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办不妥。”
他见朱翊钧神色微动,又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诱惑:“奴才去内承运库看过了,那里的银子只够日常开销。若是筹备大婚,怕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得从国库挪点。”
朱翊钧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冯保那张堆满褶子的脸上。这老太监打的好算盘 —— 借着筹备大婚的由头,从国库挪银子到内承运库,到时候左手进右手出,多少都能沾点油水。去年给李太后修慈宁宫,冯保就借着采买木料的名义,虚报了三万两,若不是张居正派人核查出来,那笔银子早就进了他的私囊。
“大婚要多少银子?” 朱翊钧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碧螺春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却压不住冯保身上那股子铜臭味。
冯保眼睛一亮,伸出五根手指,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怎么也得五十万两!凤冠、嫁衣、宫殿修缮,还有给百官的赏赐…… 哪样不要钱?” 他咂咂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这点银子对国库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朱翊钧看着他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心里冷笑。五十万两?足够给北方边军发半年军饷,能修三条黄河堤坝,能让山东千亩荒地变成良田。他放下茶盏,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传户部尚书王国光。”
冯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他愣了愣,试探着问:“万岁爷,这…… 这事儿跟王大人说什么?” 按他的盘算,皇帝该立刻动心,让他去和户部交涉,到时候他就能从中渔利,怎么突然要传王国光?
“让他来算算,五十万两能做多少事。” 朱翊钧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冯伴伴不是说九牛一毛吗?朕倒要看看,这‘一毛’能让多少百姓过个好年。”
冯保的脸 “唰” 地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这才明白,皇帝根本不是在考虑大婚,而是在敲打他!五十万两对国库来说或许不算多,但对百姓来说,却是能救命的钱。这话堵得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是…… 是奴才糊涂。” 冯保连忙躬身,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奴才只想着陛下的大婚,没考虑到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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