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在黑子旁边落下一颗白子,标注 “张居正”。再往旁边,是颗更小的白子,写着 “冯保”。接着是六科给事中的位置,被他用密密麻麻的白子填满;都察院的角落,黑子白子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先生是白棋的主帅,” 朱翊钧的指尖点着那颗代表张居正的白子,“门生故吏是他的兵卒,六科言官是他的眼线,江南士绅是他的后援。这盘棋,他占尽了先手。”
小李子看着棋盘,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陛下画的哪里是棋盘,分明是整个大明的朝堂。每个棋子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落子都藏着深意,连他这个不懂棋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那陛下的黑子……” 他犹豫着开口。
朱翊钧笑了,拿起黑子,在棋盘的边缘落下一颗。“这是徐州的民心。” 他又落下一颗,“这是被张居正打压的言官。” 再落下一颗,“这是冯保贪腐的证据。” 最后,他在棋盘最不起眼的角落,轻轻放下一颗黑子,“这是江南百姓的怨气。”
黑子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棋盘上,看上去孤立无援,却像撒在白棋阵中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白棋看着厉害,” 朱翊钧的指尖在棋盘上划过,“可他们的气脉是断的。张先生想改革,冯保想贪钱,士绅想守着田产,言官想往上爬,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怀心思。”
他想起《权书》里 “乘其阴乱,利其弱而无主” 的句子,忽然觉得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张居正的改革触动了士绅的利益,冯保的贪腐得罪了清流,而那些被打压的言官,更是巴不得有人能扳倒张居正 —— 这些矛盾,都是他可以利用的棋路。
“七年时间,足够让这些气脉彻底断了。” 朱翊钧收起棋子,将宣纸仔细叠好,放进《大明会典》的封皮里,“朕要做的,就是看着他们内斗,等到白棋的气脉散了,再把黑子一颗颗连起来。”
小李子这才明白,陛下说的 “等”,不是坐以待毙,而是静观其变,是在等待最佳的落子时机。就像去年黄河决堤,陛下看似是临时起意动用内库银子,实则是早就算准了冯保不敢违抗,算准了张居正会顾全大局,算准了百姓会感念皇恩 —— 那一步棋,既救了百姓,又抓住了把柄,可谓一举两得。
“陛下,那…… 那要不要给张先生和冯公公透点风声?”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问。他总觉得,把话说开了,或许能少些争斗。
朱翊钧摇了摇头,走到东墙前,看着那封谢恩信。信纸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点头。“棋一旦开始下,就不能停。”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他们想赢,朕也想赢。可这盘棋的赌注,是大明的江山,朕输不起。”
他想起太庙牌位前的誓言,想起徐州河堤上的名字,想起那些在寒风中挣扎的百姓。这盘棋,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光明正大,赢得让天下人都心服口服。
“去把骆思恭叫来。” 朱翊钧转身,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枝上。那些干瘪的石榴虽然难看,却藏着饱满的籽粒,等到春天,说不定还能抽出新芽。“朕要知道,江南士绅最近都在跟哪些官员来往。”
小李子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 他走到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陛下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那本被烧焦的《大明会典》,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给那瘦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竟显得格外伟岸。
骆思恭赶来时,朱翊钧正在看徐州送来的新奏报。潘季驯说,河堤上的裂痕已经修补好了,百姓们开始春耕,连去年被淹死的田地都长出了新苗。“骆公公来得正好。” 他把奏报递给骆思恭,“看看吧,这就是朕的黑子。”
骆思恭接过奏报,越看越心惊。他原以为陛下只是个被辅政大臣架空的少年天子,却没想到这十三岁的孩子,心里早已布下了如此大的棋局。那些看似零散的举动 —— 查冯保的贪腐、收张居正的把柄、安抚徐州的百姓 —— 原来都是在为这盘棋落子。
“陛下深谋远虑,奴才佩服。” 他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敬畏。
“谈不上深谋远虑。” 朱翊钧摆摆手,“朕只是不想做个傀儡皇帝。” 他从书架上取下那本牛皮本子,翻到江南士绅的那一页,“徐阶的儿子在苏州占田,你去查清楚,他跟张居正有没有书信往来。”
骆思恭心里一凛。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若是能查出他们勾结的证据,无疑是在张居正的白棋阵中炸开一个缺口。“奴才遵命。”
骆思恭走后,朱翊钧独自站在殿内。夕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个沉默的巨人。他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宣纸,写下 “忍” 字。这一次,他的笔画不再犹豫,而是带着股沉稳的力量,仿佛要将这字刻进骨子里。
七年的等待,或许会很漫长,或许会很煎熬,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徐州的百姓、被打压的言官、甚至那些被冯保和张居正得罪的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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