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东宫的槐荫把庭院遮得一片清凉。朱翊钧坐在廊下的竹榻上,手里捏着颗象牙棋子,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这盘棋是他和小李子摆的残局,红方的 “帅” 被黑方的 “车马炮” 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一颗 “相” 还在旁边护着,像个忠心耿耿却无能为力的老臣。
“万岁爷,这棋怕是走不活了。” 小李子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黑方的子太密,红帅连动都动不了。”
朱翊钧没说话,只是用指尖拨弄着那颗红 “相”。这颗棋子雕得格外精致,相帽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冯保上个月送来的,说是 “西洋贡品,质地非凡”。那时他只觉得好看,现在看来,倒像是个碍眼的摆设。
“冯公公到 ——”
太监的唱喏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朱翊钧眼皮都没抬,心里却冷笑一声 —— 来得正好。他昨晚就收到骆思恭的密报,说冯保在慈宁宫门口转了半天,肯定是打听选妃的事。
冯保穿着身石青色的蟒袍,手里捧着个锦盒,脸上堆着惯有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他刚一进院,就被满院的槐花香裹住,深吸一口气,故作陶醉道:“东宫的槐荫就是不一样,连花香都比别处浓些。”
“冯伴伴倒是会享福。” 朱翊钧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少年笑意,“这么热的天,不在司礼监待着,跑来找朕做什么?”
冯保走到竹榻旁,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串东珠手链,颗颗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老奴得了些好珠子,想着给陛下解闷。” 他把锦盒往前递了递,目光却在棋盘上转了一圈,“陛下在下棋?”
“闲来无事,摆个残局解闷。” 朱翊钧的指尖在红 “相” 上轻轻一点,“冯伴伴懂棋,帮朕看看,这棋还有救吗?”
冯保的心思根本不在棋上,他嘿嘿笑了两声,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古怪:“陛下还有闲心下棋?老奴听说,慈宁宫那边拟的选妃名单,陛下都没看中?”
朱翊钧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拿起那颗红 “相” 在手里掂了掂:“名单上的女子都好,只是朕觉得还小,不想那么早考虑这些。”
“小?” 冯保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陛下都十岁了,不算小了!老奴听说,张先生的那位远房侄女,才貌双全,知书达理,陛下怎么也没看中?”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出来:“张先生的侄女都看不上,陛下的眼光可真高。”
这句话像根针,明晃晃地扎向朱翊钧和张居正的关系。小李子在旁边听得心惊,手里的蒲扇都停了,生怕陛下动怒。
朱翊钧却像是没听懂,反而笑了起来,指着棋盘道:“冯伴伴别说笑了,快来帮朕看看这棋。你看这红方,是不是很难走?”
冯保被他岔开话题,心里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悻悻地凑到棋盘前。他本就不懂棋,只是扫了两眼,就胡乱点评道:“红方的子太散,黑方的子太密,怕是…… 怕是难赢。”
“哦?” 朱翊钧挑眉,突然伸手,一把将黑方的那颗 “相” 拨到了棋盘外,“冯伴伴你看,这颗‘相’太碍眼了,总是挡着‘帅’的路。”
象牙棋子落在青砖地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冯保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看向朱翊钧,少年天子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可眼神里的锐利却像出鞘的刀 —— 黑方的 “相”,不就是在影射他吗?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离皇帝最近,平日里帮着处理奏章,看似是辅佐,在陛下眼里,难道成了 “挡路” 的碍眼东西?
“有时候啊,” 朱翊钧慢悠悠地拿起红方的 “帅”,往前挪了一步,正好避开黑方的攻势,“离得太近,反而不是好事。太近了,看不清局势,还容易绊着脚。”
他的声音很轻,像午后的风拂过槐荫,可每个字都砸在冯保心上。冯保伺候过嘉靖、隆庆两朝皇帝,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可此刻,被一个十岁孩子用棋盘点拨,他竟觉得后背发凉,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终于明白了。
皇帝哪里是没听懂他的话?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警告 —— 别挑拨离间,别以为离得近就能肆意妄为,你的一举一动,朕都看在眼里。
“陛下说得是…… 说得是……” 冯保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弯腰想去捡那颗掉在地上的黑 “相”,手指刚碰到棋子,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冯伴伴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朱翊钧重新拿起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朕还要琢磨这盘棋呢。”
“是,是老奴打扰陛下了。” 冯保连忙躬身,连锦盒里的东珠手链都忘了拿,转身就往外走。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走到院门口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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