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站在后门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映着他苍老的脸。“王爷,一路保重!”
乾珘回头,对着秦忠拱了拱手,没有说话。他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冷刺骨,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转身踏上乌篷船,船家轻轻一点竹篙,船身缓缓驶离岸边,朝着城外的运河而去。
船行平稳,乾珘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后退。京城的城墙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晨雾中。玄机子坐在他对面,煮着一壶热茶,茶香袅袅。“王爷,你可知月苗寨的圣女,为何代代都要守护彼岸花?”
乾珘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当年只知道云岫是月苗寨的圣女,却从未深究过圣女的职责。
“彼岸花,在苗疆被称为‘魂归花’。”玄机子倒了一杯茶,递给乾珘,“月苗寨的祖先认为,彼岸花是连接阳间与阴间的纽带,圣女的职责,就是通过彼岸花,引导寨中逝去的魂灵安息。纳兰圣女当年,不仅要引导魂灵,还要守护寨中的凶蛊——那凶蛊是苗疆百年前的一位妖人所炼,以人魂为食,若是出世,必将为祸人间。”
乾珘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茶水溅了出来。他终于明白,当年云岫为何会选择献祭自己——她不是被他逼死的,而是为了封印凶蛊,为了守护更多的人。
“当年你围困月苗寨,纳兰圣女本可以用凶蛊逼退你的军队。”玄机子继续说道,“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一旦凶蛊出世,受苦的只会是无辜百姓。她选择献祭自己,用自己的魂灵封印凶蛊,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慈悲。”
乾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滴在茶杯里,与茶水融为一体。他想起当年破寨后,在祭坛上看到的那一幕——云岫躺在血泊中,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使命。他当时以为那是嘲讽,如今才明白,那是释然。
“我是不是很可笑?”乾珘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自己是在平定叛乱,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却没想到,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我毁了她的家园,逼死了她,如今还要打扰她的转世。”
“你不可笑,你只是执念太深。”玄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纳兰圣女当年献祭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若有来世,我希望他能放下执念,好好活着’。她从来没有恨过你,她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强取豪夺就能得到的。”
船行至运河与黄河的交汇处时,遇到了一艘商船。商船的船主是个江南商人,带着一船的丝绸要去京城贩卖。卫峥担心有危险,便让死士们提高警惕。乾珘却主动邀请船主上船喝茶,与他闲聊江南的风土人情。
“公子是要去江南做生意?”船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堆笑,“江南好啊,尤其是苏州府的栖水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那里有一位盲女医,医术高明得很,我去年在那里得了一场重病,就是她治好的,分文未取。”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问道:“船主说的盲女医,是不是姓陈?”
“对对对,就是陈姑娘,名叫阿蘅。”船主点了点头,“那姑娘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心却亮得很。镇上的人都很尊敬她,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她。”
乾珘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能想象到阿蘅在栖水镇行医的场景——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握着竹杖,温柔地为病人诊脉,就像当年的云岫在苗疆为寨民治病一样。
与商船分别后,船行的速度快了许多。进入江南地界后,景色渐渐变得秀丽起来。河道纵横,小桥流水,白墙黛瓦的房屋依水而建,岸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随风轻轻摇曳。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带着泥土和水藻的气息,与北方的干燥凛冽截然不同。
乾珘每日都会站在船头,任由江南的细雨打湿他的衣衫。他看着两岸的景色,脑海中交替浮现着云岫和阿蘅的身影。他想起当年在苗疆,云岫带着他去采摘草药,教他辨认哪些草药能止血,哪些草药能解毒;想起她在竹楼前唱苗歌,歌声清脆动听,像山涧的泉水;想起她为他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柔触感……
这些回忆,曾经是他心中的痛,如今却成了他前进的动力。他知道,自己欠云岫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偿还的。他要在江南,用自己的余生,守护着阿蘅,弥补当年的过错。
这日傍晚,船行至一处渡口,准备停靠歇息。渡口旁有一家小小的客栈,卫峥去安排住宿,乾珘则带着同心蛊,独自一人在渡口散步。渡口上有许多挑着担子的小贩,叫卖着江南的特色小吃,还有一些渔妇在河边洗衣,笑声清脆。
突然,他手中的蛊盒微微发热,同心蛊在里面兴奋地扭动起来。他心中一动,连忙朝着发热的方向望去,只见渡口的另一端,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裙的女子,正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慢慢走来。女子手中握着一根竹杖,正是他在仪式中看到的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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