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手从铁门缝收回,指尖沾了点墙灰。他没再往前走,转身贴着墙根退回马厩方向。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碎石的缝隙里。郑玉寒还在树上,看到他回来,抬手在眉骨处划了一下,是安全的信号。
杜守拙走到马厩角落,把背上的清漪轻轻放下。她靠在草堆上,呼吸浅而慢,手腕上的铜锁随着胸口起伏轻轻晃动。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但脸色还是白的。他从怀里掏出水囊,拧开盖子,扶起她的头,让她喝了一口。清漪喉咙动了动,眼睛没睁,手指却抓住了他的袖口。
“哥……”她声音很轻,“小心……”
说完这句话,她又闭上了眼,手慢慢松开。
杜守拙把水囊塞回去,抬头看向郑玉寒。郑玉寒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膝盖微曲,几步走到他面前。
“地牢里的人说刘撼山不在那儿。”杜守拙低声说,“但他去了哪儿,没提。”
郑玉寒点头:“东街的烟已经散了,巡卫回岗。我们不能再等。”
两人走出马厩,在墙根蹲下。酒店就在三十步外,三面围墙,只有正门和侧后的小门进出。门上没有招牌,但墙角有块青石,刻着一只歪脖子的松树——和孙巧言给的地图标记一样。
“这就是地方。”郑玉寒说。
杜守拙盯着酒店外墙。墙不高,但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灯,灯光昏黄,照得墙面发灰。他数了数,第一波巡逻是四个人,两前两后,走完一圈半盏茶时间。他们刚走过去,现在是空档。
“不对。”杜守拙突然压低声音,“东墙角那片草,太静了。”
郑玉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边是一片枯草,挨着排水沟,风吹过来,别的草都在动,唯独那一片像被压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你刚才用刀鞘敲地,是试探?”
“嗯。”杜守拙说,“我敲了三下,像猫抓地。那边草丛有反应——闪了一下光。”
郑玉寒眯起眼:“暗哨。”
两人没再说话。杜守拙从腰间解下刀鞘,轻轻放在地上。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小石头,掂了掂,然后朝东墙方向一抛。
石头落在草堆边,滚了两圈停下。
一秒,两秒。
第三秒,草丛里一道黑影猛地窜出,手里短刀直扑落石点。动作快,但落地时脚下一滑,踩到湿泥,身子歪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
杜守拙已经冲出去,左手横在胸前,右臂一记肘击砸在那人后颈。对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杜守拙顺势拧住他手腕,刀鞘顶住他喉咙。
“谁派你来的?”
那人没说话,牙关紧咬。
杜守拙抬起左臂,刺青正对着他眼睛:“认得这个吗?十年前枫林渡,你们黑风帮杀光了村子,就漏了我一个。”
那人瞳孔一缩,嘴唇抖了一下。
“说。”
“……刘……刘头……让我盯排水口……”那人终于开口,“说有人会从下面钻……”
“酒店里现在有多少人?”
“不知道……西院封着,不准进……听说……有个女人……关在里面……”
杜守拙眼神一沉。
郑玉寒这时也赶到了,看了眼俘虏,对杜守拙说:“不能留他。”
杜守拙点头,刀鞘一压,那人晕了过去。他把人拖到马厩后,用布条堵住嘴,绑在柱子上。
“不止一个暗哨。”郑玉寒说,“这种地方,至少三个点。”
“我知道。”杜守拙看着酒店方向,“我们得换个法子。”
他回到马厩,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灰色短褂,是之前准备的伪装。他又摸了摸左臂旧伤,那里已经开始发烫。每次动手前,这伤都会提醒他。
“你上去盯着。”他对郑玉寒说,“我绕到南边看看。”
郑玉寒没动:“你现在进去,等于送死。”
“我没想进去。”杜守拙说,“我只是想看看墙根有没有脚印。”
他穿上短褂,把脸抹了点灰,低头走出马厩。这次他没走直线,而是贴着土坡绕行。南墙比东墙更暗,只有一盏灯挂在屋檐下。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墙根的泥土。
有鞋印。
不是巡卫的方头靴,是软底布鞋,脚尖朝内,显然是故意藏身时留下的。他顺着痕迹往右挪了五步,发现第二道鞋印,更深,像是站了很久。
他回头看了眼郑玉寒的方向,抬手在耳边划了一下,意思是“确认两个点”。
正要起身,忽然听见清漪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他立刻回头。
清漪醒了,正靠着草堆坐起来,手里抓着那半块铜锁。她看着酒店方向,嘴唇微微发抖。
“哥……”她声音很轻,“那个味道……又来了。”
“什么味道?”
“药味……还有铁锈……我被关的地方……就是这个味。”
杜守拙心头一紧。他快步走回去,扶住她肩膀:“你能确定?”
她点头:“就在西院……我记得楼梯的声音……吱呀两声……然后是铁链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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