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的震颤已从高频嗡鸣转为低频呻吟,像垂死巨兽的骨骼在重压下呻吟。备用电源的冷光在扭曲舱壁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空气里臭氧与熔融金属的焦糊味中混入了新的气味——阿烟指尖滴落的血被高温蒸腾后,散出铁锈般的甜腥。
韩立跪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双手死死抠着头皮。指甲缝里嵌着暗金色的粘稠液体,那不是血,更像是某种活着的、冰冷的金属。眉心处,烙印凹痕疯狂蠕动,皮肉翻卷,暗金“血液”混合着鲜红的人血汩汩涌出,顺着鼻梁蜿蜒而下,在下颌滴落,在甲板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他的识海被彻底撕裂。
左半侧,是绝对的冰寒。亿万把由秩序规则凝成的冰刀,刮骨剔髓般切割着他的记忆碎片。七玄门寒潭边墨大夫枯瘦的手递来药碗的画面,被精准地削去温度,只留下药汁的苦涩;野狼帮地牢里厉飞雨嘶吼着撞向铁栏的震动,被抽走声音,凝固成无声的默剧。这些冰刀并非毁灭,而是“修正”——将“韩立”这个存在中所有不合“道胎”规范的杂质,冰冷地剔除、格式化。一种非人的、绝对的“正确”感,正随着冰寒的蔓延,试图接管他的意志。
右半侧,却是灼烧灵魂的烈焰。那是母亲灯下缝补时,针尖刺破指尖渗出的那一点猩红;是阿烟在时间乱流中,用身体替他挡下空间裂缝时,后背绽开的血花温热触感;是哪吒火尖枪挑飞妖兽头颅时,溅在他脸上滚烫的兽血腥气…这些碎片带着强烈的情感温度,混乱、灼热、甚至带着血腥的污浊,却无比真实地呐喊着——他是韩立!是人!不是天道豢养的傀儡!
冰与火在识海中央绞杀!每一次碰撞都如同重锤砸在元婴上!韩立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熔金脉络疯狂闪烁,时而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时而又黯淡如风中残烛。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淌下。
“老韩!”哪吒的嘶吼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他被先前的冲击波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变形的舱壁上,火尖枪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他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的血沫,火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韩立眉心那蠕动翻卷的烙印凹痕,以及凹痕中心——那根针尖点入烙印的绣花针!
针鼻处,那圈焦黑碳化的红线,在阿烟喷出的那口蕴含时间本源的精血浸润下,竟顽强地燃烧着一点微弱的赤芒!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抵住了暗金光线的秩序侵蚀!正是这一点赤芒,灼穿了冰冷的修正指令,让那根凡铁之针得以刺入天道烙印的核心!
“阿烟!撑住!”哪吒目眦欲裂。他看到阿烟的身影已近乎透明,银白长发失去了所有光泽,时间胶质在她周身蒸发殆尽,只剩下捏着针尾的那只手,还在剧烈颤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半截针身。她清冷的眼眸死死盯着针尖,燃烧着最后的光。
舰桥外,那片笼罩方舟的“无”之雷云,彻底沸腾!它不再只是“注视”,而是将毁灭的意志凝聚到极致!无声的宇宙深空中,方舟的合金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厚重的装甲板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锡纸,向内凹陷、扭曲!无形的规则雷罚,即将降临!目标,正是舰桥内那根燃烧着赤芒的绣花针!
“青糖!能量!所有能量导给外部护盾!快!”哪吒对着主屏幕狂吼。屏幕上,青糖的虚影剧烈波动,数据流瀑布般刷下,带着刺耳的警报杂音:
【外部护盾过载!剩余能量3%…2%…】
【结构完整性受损加剧!32%…35%…】
【警告!高维法则锁定无法规避!雷罚降临倒计时:3…】
来不及了!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胸前!精血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半空,瞬间燃烧起惨白色的火焰!火焰中,隐隐浮现出修罗战体的狰狞虚影!
“以我修罗煞!燃!”他双手结印,周身毛孔喷出暗红色的煞气,瞬间注入那团燃烧的精血火焰!火焰暴涨,化作一道惨白炽烈的火柱,轰向主屏幕旁的舰体能量传输接口!
嗤——!
狂暴的修罗煞气蛮横地冲入方舟能量回路!所过之处,线路爆出刺目的电火花,控制台元件噼啪炸裂!青糖的虚影发出一声尖锐的电子悲鸣,瞬间黯淡下去!
【能量回路…强行…超载…】
【外部护盾…能量注入…120%…】
【结构…承…受…极…限…】
嗡——!
方舟外部,原本黯淡欲灭的能量护盾,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光芒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扭曲的、布满狰狞尖刺的盾牌虚影,死死顶在舰桥上方!盾牌表面,隐约可见修罗浴血搏杀的图腾!
轰隆!!!
无声的宇宙中,无形的规则雷罚,狠狠劈在了那面由修罗煞气强行催生的护盾上!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爆炸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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