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一片沉寂,只余冷风穿窗,吹得铁链轻响,凄冷如冰。
杨宗保回到内堂,命人焚香、点灯,他坐在书案前,展开祖母来信,一字一句细看下来。灯下风动,纸页微颤,他心中却愈发沉重。
“若狄青在限期内立下功劳,自可保全,但如今征衣已失,罪责难逃。若连累孙儿……亦难脱咎。若焦廷贵真如狄青所言,是被李成谋害,那这案子,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他眉头紧锁,独坐良久,天色愈沉,烛光摇曳,彻夜难眠。
沈达领命之后,带着十余名兵卒,踏雪疾行,连夜赶赴王云汛。风雪交加,马蹄踏在积雪之上发出沉闷声响,众人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未敢歇息。
焦廷贵此刻尚在山涧之中,一夜昏沉,药性未散。他被李成狠心推入山涧,那涧深近二丈,本是绝地,若是当真跌下,定然粉身碎骨,再不可能存活。
谁知李成抛得匆忙,连那柄铁棍也一并扔下,正好横卡在涧边几株老树之间。焦廷贵身子倒挂其上,虽不省人事,却也因这般“悬空半醒”,侥幸避过一死。
风雪如刀,寒夜漫长。此番“吊在半空”,反倒似睡了一夜好觉。到了天亮,药力渐退,焦廷贵渐渐苏醒,却只觉四肢酸麻、头脑昏沉。他努力挣动几下,忽觉双手被绑,随即怒火冲心,挣扎着破口大骂:“不好了!哪个狗杂种把我绑在这儿?哪个天杀的要我焦老爷的命!”
焦廷贵双手往外一撑,只听“啪哒”两声,绑在手上的绳索竟被他生生撑断。他又低头,把腿上的麻绳解下来,揉了揉被勒得发麻的小腿。
四周阴冷幽暗,薄雾从山涧底慢慢升起,脚下是湿滑的青石,旁边乱石参差,水声在暗处缓缓淌着。他四下一望,心里顿时发毛:
“这地方黑漆漆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从乱石间挣扎坐起,抱着脑袋想了好一阵,昨夜的情形才像碎片一般从脑中浮起——
“昨天要打那闷棍,可没成功……后来跟狄钦差上了大狼山,使了套小法子,把赞天王一箭射死,又刺翻了子牙猜。那些番兵一窝蜂杀来,我挑了两颗敌首,要赶往三关讨救兵……”
想到这里,他眉心拧紧,脸上露出不解。
“我从汛地经过时,还被李守备拉去喝酒……好端端吃着酒,怎么一下就到了这种地方?莫不是喝醉了,被贼人阴了?抢了我东西,还把我扔下山涧里?”
越想越觉得合理,他狠狠努了努嘴:“八成就是这个。”
他试着往上爬,抓着石壁拔身,可他身下那柄铁棍横卡在树枝间,将他支在半空;再往上,是两丈多高的涧壁,陡得像刀切,脚下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他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只能骂骂咧咧地喘气。
这山极为偏僻,林木阴密,连鸟雀都少。焦廷贵困在里面,喊声往上撞了几下便被风吹散。他折腾到日影偏西,正当绝望,忽听远处树叶沙沙,像是有人经过。
他立刻扯开嗓子狂吼:“救命啊——救人哪!我焦老爷要归天了!”
风声将他的喊声在山谷里推得老远,几息之后,果然有人停下脚步。
一个背柴的樵夫循声走来,望着黑洞洞的山涧口,自言自语道:“咦?声音从哪儿来的?”
他又往前探了几步,终于走到涧边,向下望去,正看见一个满身泥雪、吊在半空的人影。
焦廷贵抬头一看,立马吼道:“上面那位!快把我拉上去!这可比买乌龟放生还要积德!”
樵夫被吓一跳,抬手揉了揉眼睛,大声问:“你是烧焦的老人吗?”
焦廷贵差点气得从树枝上掉下去:“混账话!我是三关焦将军,谁不知道我的名号?哪儿来的烧焦老人!”
樵夫愣了下,挠挠头:“哦——原来是三关上的焦黑将军。失敬失敬。”
“我是皮肤黑!不是被炭火烤过的黑!”焦廷贵被气得直翻白眼,“别废话,快拉我上去!等会儿到衙里请你喝酒!”
樵夫听“喝酒”二字眼睛一亮,笑道:“原来是酒鬼啊!”说着便把身上背的粗麻绳放下来。
焦廷贵抓住绳子,两脚蹬着那柄横卡的铁棍,用尽全力往上爬。樵夫力气倒也不小,憋红了脸,一点一点把他往上拖。
“哎哟……你倒沉得像具尸体似的。”樵夫喘着粗气嘀咕。
焦廷贵好容易爬上来,浑身一震甩开绳子,站稳脚步就扬声喝道:“你就不怕得罪我焦将军么!”
樵夫不以为意,只笑道:“焦将军,方才你说要请我喝酒,可别反悔。”
“喝酒算什么大事?跟我去李守备家中喝酒便是!”
樵夫却突然摇头:“我不去。”
焦廷贵皱眉:“为何不去?”
樵夫叹气道:“李守备那儿……我可不敢去。他那儿子李岱,上月到我家,非要欺负我妻子。我急了,用一缸尿把他泼出去。他走的时候脸都绿了。我现在若再上他衙里,他不得把我生吞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