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女眷帐外，晨风穿过营地，吹起他衣角。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块蓝线绣着“平安”的布帕已经重新收进内袋，贴着胸口放好。他抬手按了下左襟，确认它还在。
天刚亮，远处炊烟升起，士兵们开始操练的声音断续传来。他没多留，转身朝主帐方向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刚走到中军区，一名哨兵小跑过来：“林将军，有使者求见，在主帐等您。”
“谁？”
“说是异会来的，胸前有阴阳鱼徽记。”
林青点头，没再问。他停下，伸手整理了下道袍领口，又将腰间桃木剑扶正。动作很慢，像是在调整呼吸。
他知道这个人。五年前在峨眉山见过一面，当时对方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现在亲自来军营，不会只是为了道贺。
他继续往前走，路上遇到几个熟面孔，都是昨夜参加庆功宴的士兵。有人想打招呼，但他眼神沉静，脚步没停，那些人便只默默让开。
主帐门口，张作霖已在等候。他穿着常服，脸上带笑，见林青走近，抬手拍了下他肩膀：“来了？就等你一个。”
林青抱拳：“大帅。”
“里面那位可不好请。”张作霖压低声音，“异会从不轻易派人出山，更别说给活人授章。你这回是真把他们惊动了。”
林青没回应。他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光线比外面暗些，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灰青长袍的男人坐在上首，背挺得直，目光落在林青身上。
“林青。”使者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
“晚辈在。”
“剿灭海外邪教余孽一役，你破阵、清脉、诛首，全程未失一招。尤其最后那处焚形幡残阵，若非你亲书雷火符镇压，地气倒流，方圆十里都将成死地。”使者顿了顿，“异会决议，授予你‘荣耀章’，以彰其功。”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铜质鎏金的徽章。中央刻太极八卦纹，边缘四字——守正持道。
林青上前一步，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低头行礼：“此战能胜，靠的是将士拼杀，陈玄协力，还有大帅调度得当。我不过尽了本分。”
“谦逊是好事。”使者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但功劳就是功劳。你不认，天地也会记。”
他将荣耀章递出。林青双手接过，托在掌心。金属微凉，触感清晰。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左手，缓缓将它别在道袍左襟。
动作很稳，没有迟疑。
张作霖在旁笑道：“林将军，这可是百年来第三个拿到这东西的外门弟子。从前都是掌门级人物才有资格。”
林青摇头：“我不在乎资格。”
使者看着他：“你知道这章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责任。”林青说。
“不错。”使者点头，“从今日起，你在异会名录中正式列名护国义士。若有重大异动，你会第一个接到传召。”
“我随时待命。”
话音落下，帐内安静了一瞬。张作霖看了看两人，笑着打圆场：“好了，正事办完，我去安排饭食，给你们接风。”
他转身离开，帐帘晃了两下。
使者没坐回去，而是站在林青面前：“昨夜我来时，听见士兵们在传你的事。说你破阵那天，天上金光炸开，像神降人间。”
林青沉默。
“他们把你当成救世主。”使者语气平淡，“你觉得呢？”
“我不是。”林青抬头，“我只是个修道的人，碰巧会点本事。”
“可乱世需要英雄。”
“英雄救不了所有人。”林青说，“我能做的，是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使者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五年前峨眉山上，我为什么没跟你说话吗？”
林青摇头。
“因为那时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一天。”使者收回目光，“但我也知道，真正难的不是打赢一场仗，而是打赢之后还能清醒。”
林青没说话。
“很多人拿到荣耀章后，就开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使者轻声道，“然后一步步走向失控。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会记住今天的话。”
使者点头，转身向帐外走去。到了帘边，他又停下：“对了，瓶山的事，异会已经立项调查。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申请加入。”
林青心头一动。
“瓶山的东西”……那个临死前的敌人提过的词，终于有了回音。
“我想去。”他说。
“那就准备吧。”使者掀帘而出，“那边不等人。”
帐内只剩林青一人。他站着没动，左手轻轻抚过胸前的荣耀章。金属边缘有些硌手，但他没调整。
外面人声渐起，操练的号子响了起来。他转身走出主帐，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
他没遮眼，就这么迎着光往老槐树走去。
树下没人，只有几道旧刻痕还在。他靠着树干坐下，从怀里掏出荣耀章，再次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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