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我们就要去长安了。”他在心中,用一种如同向长辈汇报般的、带着思念与决心的语气,默默念道,“您未竟的心愿,光复长安,很快就能实现。您在天之灵,请保佑我等,旗开得胜,顺利克复长安,也请保佑我……能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尽快结束这乱世,早日还这关中大地,一个您期盼已久的、真正的太平,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让孩子们都能平安长大。”这份承诺,重于泰山。
大军行进的速度,被冉闵有意地控制在一种稳扎稳打、不疾不徐的节奏上。每日行程皆有定数,早早安营扎寨,确保将士得到充分休息,保持旺盛的体力与士气,同时也让战马和驮畜得以恢复。冉闵并不急于求成,他要的就是这种如同乌云压城、潮水漫堤般的稳步推进,给长安城内的敌人造成持续累积、无法摆脱、日益沉重的心理压力,仿佛死亡的绞索在一点点收紧,让恐慌和绝望在城内发酵。同时,这也给王猛所策划的“攻心”与“裂盟”之策,留出了足够的发酵和运作时间,让流言和檄文的力量渗透到长安的每一个角落,让猜忌的毒菌在苻健和姚弋仲之间疯狂滋生,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
夜晚宿营时,王猛所在的中军参谋大帐内,灯火常常亮至深夜。他需要处理从各方汇集而来的、如同雪片般的情报:周威前锋部队对长安外围地形、敌军动向的侦察报告;张举派出的密探关于长安城内军民动向、物价波动、流言传播效果的反馈,以及城内守军士气的最新评估;以及最为机密的、尝试与姚弋仲部接触的密使发回的、语焉不详却至关重要的初步报告,需要他从中解读出羌人态度的微妙变化。他需要根据这些零碎、模糊却关键的信息,不断调整和细化对长安的舆论攻势,审时度势,寻找最佳的心理突破口和战术时机。
除此之外,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勾勒未来治理关中的初步方略框架,千头万绪,纷繁复杂。如何在战后迅速分配无主荒地,吸引流民回归定居,恢复农业生产?如何招募和训练新的、忠于大魏、熟悉民情的地方官吏,逐步取代旧有的、胡化的或腐败的官僚体系?如何逐步恢复因为长期战乱而几乎中断的商业贸易,尤其是与陇西、河西乃至西域的丝路联系,重振关中经济?如何选拔和任用那些埋没于乡野、心怀华夏、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重启教化,传承文明?如何处置归降的氐羌部众,既能消除隐患,又能化其为用?……这一切,都需要他这位“关中亚父”未雨绸缪,提前布局,反复思量。这比策划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城战,需要更为广博的知识、更为缜密的思维、更为长远的眼光和更为坚韧的耐心。
偶尔,在军务处理的间隙,他也会走出沉闷的、弥漫着地图和文书气味的大帐,深吸一口野外清冷的、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仰头望向浩瀚的、如同巨大黑色丝绒般的星空。关中的夜空,似乎比邺城更加高远、更加深邃,星辰也更加密集和璀璨,如同无数颗钻石镶嵌其上,冰冷而永恒。这片孕育了周礼秦制、汉风唐韵的古老土地,曾经是华夏文明最辉煌的中心,万国来朝的圣地,如今,在经历了百年胡尘弥漫的黑暗与动荡、血与火的洗礼之后,正等待着他和冉闵,用手中的刀剑与心中的智慧,来终结其漫长的苦难,亲手为它揭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充满希望与挑战的篇章。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历史的节点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同时也感到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巨大压力。“关中亚父”这四个字,既是无上的荣耀与权力,更是一道沉重无比、无法卸下、必须用一生去践行的枷锁与誓言。他不能失败,也失败不起。他的成功,关系着大魏的国运,关系着万千黎民的福祉,也关系着华夏文明能否在此地重新扎根、茁壮成长,重现辉煌。
数日后,大军终于抵达了灞水东岸。这条见证了无数历史兴衰、离别名场的河流,在初夏的阳光下静静流淌,水波不兴,仿佛在默默注视着又一支出征的、决定命运的大军。而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长安城那庞大无比、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苍灰色巨兽般的轮廓,已经清晰地、带着一种无言而巨大的压迫感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巍峨的城墙连绵不绝,高耸的城楼依稀可辨,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旗帜和隐约可见的、如同蚂蚁般移动的巡逻士兵身影,无不昭示着这座城池的防御依然森严,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决定性的血与火的考验。
前锋周威所部,早已按照计划,在灞水西岸选择有利地形,立下了一座坚固的、如同钉子般的营寨,寨墙高耸,壕沟深挖,与远处的长安城遥遥相对,如同抵在敌人咽喉上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充满了挑衅与威胁。
最终的战场,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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