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深,塞外的寒风如同裹挟着无数冰刃,呼啸着掠过苍茫的雪原,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龙城(今辽宁朝阳)这座慕容部的统治中心,在连续的战败、物资被焚、盟友尽失、内部不稳的多重打击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活力,如同一头身受重创、饥寒交迫的巨兽,蜷缩在冰天雪地之中,苟延残喘,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城内,压抑和恐慌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比严冬更冷。粮价飞涨,市面上物资奇缺,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说魏军不日即将兵临城下。不断有溃兵和逃难的牧民涌入,带来了更多关于魏军如何强大、冉闵如何不可战胜、以及周边部落如何纷纷倒戈的消息,进一步加剧了恐慌。贵族们暗中串联,争吵不休,有的主张焚城殉国,有的提议西逃依附宇文部(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更有甚者,开始暗中盘算着能否用慕容恪的人头,来换取冉闵的宽恕,为家族谋一条生路。一种末日将至的绝望情绪在蔓延。
慕容恪的府邸,更是如同被寒冰封冻,死寂而阴森。他独自坐在昏暗的书房里,连炭火盆都懒得添加,任由寒意渗透骨髓。昔日俊朗的面容变得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胡须杂乱,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散乱,华丽的战袍随意扔在一旁,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沾染了酒渍的裘衣,却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只是麻木地坐着。地上散落着空了的酒坛和摔碎的器皿碎片,一片狼藉。失败的耻辱,内部的压力,复仇的无望,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大将军……您……您多少吃一点吧……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一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端着一碗已经半凉的热粥,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声音带着哽咽和恐惧。
慕容恪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而疯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老管家,他一把打翻粥碗,滚烫的粥水溅了老管家一身:“吃?吃什么吃!外面那些蠢货,是不是都在等着看本王的笑话?是不是都在想着怎么拿本王的人头去讨好冉闵?!啊?!你说!是不是!”他状若疯魔,声音嘶哑。
老管家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敢言语。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慕容恪的兄长,燕王慕容儁,在一众顶盔贯甲、面色凝重的甲士簇拥下,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狼藉和形容枯槁、如同困兽的弟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有痛心,有失望,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部族存续而必须做出的、痛苦而决绝的断腕之举。
“王兄……”慕容恪看到兄长,似乎恢复了一丝清醒,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久坐和酒醉而踉跄了一下。
“够了!”慕容儁厉声打断他,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威严以及难以掩饰的痛苦,“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慕容家千里驹’的风采!慕容部的脸面,祖宗基业,都要被你丢尽、败光了吗!”
慕容恪身体一颤,低下头,无言以对。所有的辩解在惨淡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慕容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刚刚接到最后的确切消息,冉闵在收服氐羌、稳定西线之后,已然拔营,正率领得胜之师,朝着龙城方向而来!前锋精锐距离此地,已不足二百里!兵锋直指,势不可挡!”
慕容恪猛地抬头,眼中再次燃起一丝扭曲的、绝望的光芒,嘶声道:“他来得好!本王……本王就在这龙城,跟他决一死战!玉石俱焚!”
“拼?你拿什么拼?!”慕容儁怒斥道,声音悲愤,“我军新败,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粮草短缺,军心涣散!盟友背弃,孤立无援!城内人心惶惶,百姓惊恐,如何守?如何拼?难道你要让整个慕容部,为你一个人的失败,流尽最后一滴血,百年基业彻底化为灰烬吗?!你要让龙城内外,数万部民,为你陪葬吗?!”
慕容恪被兄长骂得哑口无言,脸色灰败,身体摇晃,最后一点血气也消散殆尽。他知道,王兄说的是事实,残酷而无法反驳的事实。
慕容儁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瞬间老了许多:“为今之计,为了慕容部的血脉能够延续,为了这龙城数万军民能有一条活路……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看向慕容恪,眼神锐利而痛苦:“你自己犯下的错,必须由你自己来承担最后的责任。为了慕容部的延续,你……明白该怎么做。这是你作为慕容家子弟,最后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慕容恪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嘴唇哆嗦着。他明白了,王兄是要他……去承担所有的罪责,以投降的方式,换取冉闵对慕容部其他人的宽恕?用他一个人的屈辱,换取部族的生存?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窒息。他是慕容恪!是名震辽东的“千里驹”!是曾经雄心勃勃要逐鹿中原的枭雄!怎能……怎能如此屈辱地向那个毁了他一切的敌人低头?跪倒在对方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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