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谷的夜,比边塞还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风吹过草尖的细微声响,能听见远处山谷里野兽的低鸣。
卫铮站在谷口那块大石头上,右手按着腰间的匕首——爹留下的那把,也是李昭华不久前还给她的,刀柄上新缠的麻绳磨着掌心,有点糙,但很实在。
她没睡觉。不是不困,是不敢睡。
身后那片临时搭起来的窝棚里,挤着几十号人。有从清微观跟来的妇人孩子,有半路收留的流民,还有一些……是像她一样,无处可去的。
李昭华说,这里是“起点”。
起点?
卫铮望着漆黑的山野,嘴角扯了扯,没扯出笑来。
她见过太多起点,最后都成了终点。
边军是起点,她以为能像爹一样,凭着一身本事挣个前程,结果呢?刑场走一遭,差点脑袋搬家。
惊鸿队是起点,她带着一帮姐妹想挣条活路,结果呢?周扒皮那王八蛋一纸陷害,队伍散了,人差点死绝。
现在,又是个起点。
她低头,摸了摸左臂上那道已经结痂的鞭痕——监军手下人抽的,差点抽断骨头。还有背上、腿上,一道道新伤叠旧伤,都是这几个月逃命落下的。
疼吗?
早就不疼了。疼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只是觉得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白天的时候,她见到了那个叫欧冶明的女人。
李昭华带她去谷底一处背风的岩洞,说是“匠作坊”。卫铮走进去,第一眼就愣住了。
洞里很热,炉火烧得通红,火星子噼啪乱溅。一个瘦高的女人背对着洞口,正抡着铁锤砸一块烧红的铁胚。
她光着膀子——不对,是穿着件破得几乎遮不住什么的单衣,后背全是汗,脊梁骨一节节凸出来,像山脊。
她抡锤的姿势很怪。不是靠蛮力,是全身都在动,腰拧着,腿蹬着,锤子落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铛!铛!铛!
每一下都砸得火星四溅,砸得洞壁嗡嗡响。
卫铮盯着她的手。那双手上全是疤,新伤叠旧伤,有些地方还缠着脏兮兮的布条,渗着血。
最扎眼的是手腕——那里有两圈深褐色的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勒磨出来的,皮肉都陷进去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那道差点要命的刀痕。
都是被“锁”过的人。
“欧冶姑娘。”李昭华喊了一声。
那女人没回头,又砸了三下,才停手。她把铁胚扔进水桶里,嗤啦一声白烟冒起,这才转过身来。
脸很瘦,颧骨高,眼睛陷在深窝里,但眼神很亮——不是李昭华那种燃烧的火,是像铁水一样,沉甸甸的、滚烫的亮。她看了看李昭华,又看了看卫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卫铮。”李昭华介绍,“以后咱们的安危,得靠她。”
欧冶明又看了卫铮一眼,这次目光在她腰间的匕首上停了一瞬,然后还是点头,转身继续干活。
话少得可怜。
但卫铮心里反而松了点。
话少好。话少的人,心思大多不杂。不像周扒皮那种满嘴仁义、一肚子坏水的,也不像监军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阴货。
简单点,挺好。
黄昏时分,李昭华把她们叫到谷中央那棵老槐树下。
树下摆了一张破木桌,桌上放着三只粗陶碗,还有一把匕首——不是卫铮那把,是李昭华自己的,刀鞘上镶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夕阳下泛着光。
“咱们三个人,”李昭华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一个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个是从铁锁链里挣脱的,我是从金丝笼里逃出来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卫铮和欧冶明:“咱们的路,都不好走。单打独斗,走不远。”
卫铮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上的麻绳。
“所以,我想结个盟。”李昭华拿起桌上那把匕首,拔出来。刀刃雪亮,映着她半边脸,“歃血为盟。今日起,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她看向卫铮:“卫姑娘,你怎么说?”
卫铮沉默了。
她不是犹豫,是习惯性地权衡。
歃血?她在军营里见过。那些结拜的兄弟,喝血酒,发毒誓,说得一个比一个响。可真到了战场上,该卖你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前的李昭华,救过她命,还了她刀,给了她一个能养伤、能喘口气的地方。
可这够吗?
她想起独眼张。那老头教她本事,给她吃的,可最后呢?她被陷害的时候,老头连面都不敢露——不是不想,是不能。军营的规矩,大过天。
她又想起惊鸿队的姐妹们。那些妇人把命交给她,信她能带她们挣条活路。结果呢?周扒皮一纸陷害,她连累她们死的死,散的散。
她不敢再轻易把后背交给别人了。
也不想再让别人,把命交到她手里。
太沉了,她怕担不起。
可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欧冶明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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