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色,终究无法完全驱散弥漫在少帅军上空的肃杀之气。丹阳一战的硝烟虽已散去,但“雷霆”带来的震撼与余波,却如同无形的涟漪,持续扩散,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心境。
寇仲骑在战马上,望着前方已然洞开的吴郡城门,以及城门口那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沈法兴残余部众和地方士绅,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吴郡,乃至随后的余杭,几乎是传檄而定。沈法兴本人在少帅军兵锋抵达前,便已携带细软家眷,仓皇乘船逃往海外,不知所踪。其麾下军队更是土崩瓦解,大部分选择了投降。
兵不血刃,连下两城,统一江东的进程快得超乎想象。这本是值得大肆庆贺的功绩,但寇仲却感到一种异样的空虚。他知道,这一切并非完全源于少帅军的兵威,更多是那日丹阳城头“雷霆”的威慑力。人们恐惧的不是他寇仲,不是少帅军的刀剑,而是那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天罚”之力。
“少帅,吴郡已定,城内府库、户籍册簿皆已封存,请少帅入城!”一名将领兴冲冲地前来禀报。
寇仲点了点头,勒马缓行入城。街道两旁,百姓们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透过缝隙向外窥视,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来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某种非人的存在。这种目光,让寇仲心中莫名烦躁。
他将安抚地方、整顿防务的事务交给包志复和随后赶来的虚行之,自己则住进了原本属于沈法兴的府邸。庭院深深,亭台楼阁依旧,却弥漫着一股人去楼空的凄凉。
夜深人静,寇仲独自在院中练刀。井中月划破夜色,带起森寒的刀光,招式依旧凌厉狠辣,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丹阳城头那血肉横飞的景象,不时在他脑海中闪现。火器的威力固然令人沉醉,但其造成的惨状,也如同梦魇,悄然侵蚀着他的心神。
“若是陵少在,他会怎么说?”寇仲收刀而立,望着天边那弯冷月,喃喃自语。徐子陵那追求自然和谐、厌恶无谓杀伐的性子,定然会对这火器深恶痛绝。想到这里,寇仲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怅惘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自院门外传来。这脚步声是如此熟悉,仿佛直接响在他的心湖之上。
寇仲猛地转身,望向月亮门洞。
月光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悄然立于那里,青衣布履,面容俊雅依旧,眉宇间却似乎多了几分风霜沉淀后的宁静,以及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色。不是徐子陵,又是何人?
“陵少!”寇仲又惊又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抓住徐子陵的双臂,“你终于回来了!他娘的,可想死我了!”
感受着寇仲手上传来的热力和毫不作伪的欣喜,徐子陵冰冷的心湖也泛起一丝暖意,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寇仲的肩膀:“仲少,我回来了。”
兄弟二人回到屋内,屏退左右。桌上摆上几样简单酒菜,一如当年在扬州当小混混时那般对坐。
几杯烈酒下肚,寇仲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如何应对杨广的制衡,如何决意南下,如何在丹阳动用火器,如何势如破竹连克吴郡、余杭……他讲得兴奋,甚至带着几分自得,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压力和成就都与最好的兄弟分享。
徐子陵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寇仲讲到丹阳之战,描述那“轰天雷”爆炸时的骇人景象,以及守军魂飞魄散的惨状时,徐子陵终于放下了酒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寇仲高涨的情绪冷却了下来。
“陵少……”寇仲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着徐子陵,“你……不替我高兴?我们如今坐拥江淮江东,兵精粮足,更有火器之利,天下虽大,又何足道哉?”
徐子陵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直视着寇仲:“仲少,我为你取得的基业高兴。但是,对于那‘火器’……我实在无法为之欣喜。”
他顿了顿,声音平和却坚定:“我一路行来,听闻皆是‘寇少帅召唤天雷,破丹阳,鬼神皆惊’。百姓传言,已近神话。但我也感知到,天地间似乎多了一股躁动不安的戾气。丹阳城外,那片土地的自然生机,因那场爆炸而凋零,至今未能完全恢复。”
寇仲眉头微皱,辩解道:“陵少,你也知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用火器,能更快结束战斗,减少我们兄弟的伤亡,也能更快统一江南,让百姓少受战乱之苦!这难道不是好事?”
“减少伤亡?”徐子陵微微摇头,“仲少,你只见己方伤亡减少,可见丹阳城头那数千瞬间粉身碎骨的守军?可见那些被烈火活活烧死、被飞石砸成肉泥的士卒?他们亦是爹生娘养,亦有妻儿老小。此物杀伐之酷烈,远超刀剑弓弩,动辄令人死无全尸,有伤天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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