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玄宗的内门群山。
周淮站在自己小院外的青石小径上,手中捏着那枚顾知白留下的简易传讯符。符箓呈淡淡的银灰色,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凉,表面流淌着细微如星沙的光点,构成一个简约而玄奥的图案。他输入一丝灵力,符箓微微发热,那些星沙光点仿佛活了过来,循着某种规律缓缓旋转,随即脱离符箓,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不断明灭的星光印记,持续数息后,悄然消散。
传讯已发出。
周淮不知道顾知白何时会来,以何种方式出现。这个神秘的白衣青年总是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此刻,周淮没有更好的选择。黑市调查得来的信息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水云峰吴长老、刑律堂高副堂主、暗影楼、转魂丹……这些线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就是网中那尾挣扎的鱼。
留在宗门,危机四伏。离开,则需要方向,需要助力,更需要一个足够强大到让幕后之人暂时忌惮、或能提供一线生机的理由。
“星痕”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顾知白展现出了对他能力的兴趣,以及这个组织可能具备的能量和情报。
他没有等待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雾,洒在院外那片幽静的竹林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仿佛由晨雾凝聚而成,悄然出现在竹林小径的尽头。
顾知白依旧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长发以一根木簪随意束起,脸上带着那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淡然神情。他脚步轻缓,踏着沾满晨露的青草走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与这片竹林、这晨光雾气融为了一体。
“周师弟,早。”顾知白在周淮身前丈许处停下,目光平和地落在他脸上,仿佛只是偶然晨起散步相遇,“传讯符波动微急,可是有了决断,或是……遇到了麻烦?”
他的眼神清澈,却似乎能洞穿人心。周淮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声色,抱拳行礼:“顾师兄,冒昧相邀,实乃有事请教。”
“但说无妨。”顾知白微笑,目光扫过周淮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处那一丝未完全散去的阴郁,“此地清静,正好说话。”
两人并肩走入竹林深处。竹叶沙沙,露水偶尔滴落,空气清新冷冽。周淮组织着语言,他不能全盘托出,但需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处境,并探听“星痕”的态度。
“顾师兄此前提及‘星痕’,言及互助互利,探寻真相。”周淮开口,声音平稳,“不瞒师兄,师弟近日确有些‘麻烦’,源于宗门内一些纠葛,恐有性命之危。不知‘星痕’对于成员……或潜在的成员,若遇此类困境,可有援手之例?”
他没有具体说明麻烦是什么,也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拥有“心念”之力,但“性命之危”和“宗门纠葛”已足够点明情况的严重性。
顾知白听罢,脸上笑容不变,折下一片竹叶在指尖把玩,语气依旧从容:“周师弟,首先你要明白,‘星痕’并非传统的宗门或家族,它更像一个……因缘而聚的松散同盟。我们因各自特殊的‘天赋’或‘际遇’而相遇,共享一些古老的秘密和知识,在追寻某些‘真相’的道路上相互扶持。”
他顿了顿,看向周淮,眼神变得深邃了些:“但‘星痕’从不直接干涉成员的个人恩怨或宗门内务,也不会无条件地提供庇护。组织的力量在于知识和信息的共享,在于指引方向,而非粗暴的武力介入。我们相信,每一位能踏入此门之人,都具备解决自身难题的潜力和智慧。”
周淮的心微微下沉。果然,直接寻求庇护是不可能的。但顾知白话中似乎还有转圜余地。
“不过,”顾知白话锋一转,指尖的竹叶被一缕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星光缠绕,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星痕’欣赏有潜力、有决断的同伴。若你面临的麻烦,恰好与我们追寻的‘真相’有所交集,或者,解决麻烦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条值得探索的道路……那么,组织不吝于提供一些信息上的支持和方向上的建议。”
他目光投向北方,那里是连绵群山之后更遥远的地方:“比如,我上次提及的北冥之地。”
周淮精神一振:“北冥?”
“不错。”顾知白点头,“北冥苦寒,资源匮乏,环境恶劣,修士稀少,但正因其偏远荒芜,反而保留了一些上古遗迹和罕见的天材地宝。更重要的是……”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周淮,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那里天地规则与中州略有差异,对于修炼某些特殊力量——比如与神识、心念相关的法门——的修士而言,有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共鸣或契机。且北冥地广人稀,势力格局相对简单,若想暂时避开某些复杂的宗门纷争,不失为一个选择。”
暂时避开……周淮心中默念。这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不是永久逃离,而是获得一个喘息和成长的时间与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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