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之外宅突然被官兵包围。林念桑手持尚方剑,直入书房,按图索骥,果然在密室中找到三箱真册。同时搜出的,还有与各地乡绅往来的书信、账簿,详细记录了如何瓜分隐田、如何贿赂官员。
人赃并获。
陈望之被当场摘去官帽,押入大牢。苏安府上下震动。
林念桑雷厉风行,一面以钦差身份暂代知府职,一面张榜安民:凡主动申报隐田者,既往不咎,按实有田亩重新登记纳税;凡检举揭发者,重赏;凡继续隐瞒者,一经查实,田亩充公,主犯流放。
起初无人相信。直到三日后,城西李姓富户主动申报隐田二百亩,林念桑果然兑现承诺,只令其补缴当年赋税,未加惩处。消息传开,申报者渐多。
那些顽固隐瞒的,则在周书吏等知情吏员的指认下,被一一查实。短短一月,苏安府新增入册田亩达二十八万亩,年增赋税三万两。
但阻力也随之而来。
一日,林念桑正在府衙处理公务,门房来报:“大人,有客来访,自称是金陵王家的人。”
金陵王家,江南第一望族,族中出过三任宰相、五任尚书,门生故吏遍天下。当代家主王崇之,虽已致仕,却仍是江南士林领袖,一言九鼎。
林念桑略一沉吟:“请。”
来者是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锦衣玉带,气度从容,进门便拱手:“在下王明远,奉家父之命,特来拜会林大人。”
“王先生请坐。”林念桑神色平静,“不知王老先生有何指教?”
王明远笑道:“指教不敢。家父久闻林大人清名,又闻大人在苏安雷厉风行,整顿田亩,特命在下送来一份薄礼,聊表敬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缓缓展开。是一幅《江山万里图》,笔法精妙,气势恢宏,右下角落款竟是前朝画圣吴道玄。
“此画乃家父珍藏多年。”王明远道,“家父说,林大人为国操劳,当有雅物怡情。”
林念桑只看了一眼,便合上画轴:“如此重礼,本官不敢受。”
“林大人何必见外。”王明远压低声音,“家父还有一句话,让在下转达:江南之地,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锐意革新,其志可嘉,但若操之过急,恐伤国本。不如徐徐图之,方为长久之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赤裸裸的警告与交易——收了画,便是朋友,往后行事自有照应;不收,便是敌人。
林念桑沉默良久,忽然问:“王先生可知,本官为何取名‘念桑’?”
王明远一愣。
“家母出身寒微,姓桑。”林念桑望向窗外,目光悠远,“她常对我说,桑树最是坚韧,根系深扎泥土,哪怕土地贫瘠,也能顽强生长。江南的蚕,食桑叶吐丝,一丝一缕,织成锦绣。可若桑田尽归豪族,蚕农无桑可采,又何来丝绸?何来赋税?何来社稷?”
他转回头,直视王明远:“请转告王老先生:林某此行,不为与人结仇,只为厘清田亩,公平税赋。凡守法之民,无论贵贱,林某必护其周全;凡违法之徒,无论出身,林某必绳之以法。这画,请带回。”
王明远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长叹一声,卷起画轴:“林大人风骨,在下佩服。只是……世事艰难,还望大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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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远走后,压力接踵而至。
先是朝中多位官员上疏,弹劾林念桑“行事操切,扰民不安”“纵容胥吏,勒索乡绅”。接着,苏安府丈量出的新田数字被质疑“虚报邀功”。甚至有人翻出旧案,暗示林念桑之父当年涉案,其子“难保不存怨望”。
奏疏如雪片般飞向京城。
紫宸殿内,赵珩看着案头堆积的弹劾奏章,面色阴沉。
李德全小心翼翼道:“陛下,林大人那边……”
“朕信他。”赵珩斩钉截铁,“但光朕信不够。传旨:命刑部、都察院各派干员,赴苏安核查清丈结果。若林念桑确有虚报,严惩不贷;若所报属实,朕要那些弹劾之人,一一给个说法!”
圣旨传到苏安时,林念桑正在田间与老农交谈。
“大人,朝廷派人来查您了。”随从忧心忡忡。
林念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查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让他们查,查得越细越好。”
核查历时一月。刑部侍郎郑垣、都察院御史刘秉忠,都是朝中有名的铁面人物。他们不只听汇报、看册籍,更深入田间地头,随机抽测,走访农户。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念桑所报新田数字,不仅没有虚报,反而有所保守——实际丈量出的隐田,比上报的还要多出两万亩。
更关键的是,在核查期间,郑、刘二人亲眼见证了新税制的施行:按实有田亩纳税,贫户因之前被“飞洒”的虚税得以免除,负担大减;富户虽因隐田曝光需多纳税,但林念桑同时推行“累进税制”,田越多,税率越高,但设有上限,不至于伤及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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