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桑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走到书案前，拿起近日新写的一篇文章草稿，递给周子敬：“你看看这个。”
周子敬接过，只见标题是《论风闻奏事与核实之要》，文中详细阐述了信息传播过程中核实真伪的重要性，批评了那种仅凭风闻便妄加评议、甚至构陷他人的风气，强调“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的前提是“言者有据，闻者有察”。
“你早已料到会有此等事？”周子敬惊讶道。
林念桑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一角，几丛秋菊正凌霜开放，姿态傲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等既选择了这条路，便当知必有阻力。污名化、质疑动机，是打击异见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应对之法，无他，唯有‘立身以正，持论以公’八字。我等文章，每一数据，每一论断，皆可追溯来源，经得起拷问。至于结党、沽名之谤，时间自会证明一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看向周子敬，眼神锐利了几分：“不过，子敬，这也提醒我们，笔墨之刃，愈是锋利，愈要提防被人握住刀柄，反伤自身。日后行文，需更加谨严，遣词造句，尤需注意分寸，不授人以柄。同时，也要留意……这流言起于何处。”
周子敬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林念桑的深意。这不仅仅是同道间的学术争论，很可能已有外面的势力，注意到了他们这股悄然兴起的力量，并开始出手打压。那“打听身份”之举，更是透着不善的气息。
“我明白了。”周子敬重重点头，“我会提醒诸位同窗，小心行事。”
流言并未止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有人匿名撰文，攻击“桑下客”等人“年少狂妄”、“不谙世事”、“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文中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恶意，林念桑与他的同道们，选择了最直接，也最艰难的方式回应——他们并未气急败坏地撰文对骂，而是由林念桑亲自执笔，写了一篇《答客问》。文中，他首先心平气和地梳理了对方质疑的各个要点，然后逐一引据事实、数据予以澄清和反驳。态度不卑不亢，说理透彻明晰。对于纯粹的人身攻击，则不予置评，只道：“余致力之学，在求真理，济时艰，非为与人争一时之口舌长短。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这篇《答客问》随着新一期的文章一同刊印流传，其从容的气度与扎实的功底，反而赢得了更多人的尊重与同情。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士人，在对比了双方的文章后，心中天平自然倾斜。那股清流，非但没有被污言秽语所淹没，反而因这番风雨的洗礼，显得更加澄澈、坚定。
暮色渐深，学舍内已点起了灯。林念桑独坐窗前，整理着近日收到的各方来信。有表示支持的，有探讨问题的，也有提出善意批评的。窗纸上，映出他沉静的身影。
他拿起一封来自北地的信，是一位读了他们文章后深受感动的县令写来的，信中详细描述了他在辖内尝试推行文中提到的“保甲联察法”以靖盗安民的效果，虽有困难，却初见成效，字里行间充满了兴奋与感激。
林念桑的指尖轻轻拂过信纸，唇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这便是文字的力量，它跨越千山万水，将志同道合者联结在一起，将理性的种子播撒出去，在现实的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书案另一角，那里堆放着几份内容夸张、语焉不详、明显意在煽动对立的小抄时，眼神又复归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凛冽。
笔墨是刃，可斩邪祟，亦可伤无辜。可医沉疴，亦可种新毒。
他想起母亲林清轩偶尔望向他的、那混合着骄傲与隐忧的眼神，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些笔记中，关于朝堂风波、人心险恶的记载，想起沈店主那句沉甸甸的“慎用之，善用之”。
前路漫漫，潜流暗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浪，或许还在后头。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笔在他手中，道在他心中。
他铺开新的宣纸，研墨，提笔。灯光下，笔尖凝聚着千钧之力，即将落下，继续书写那未尽的清明之论，也书写着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风骨与担当。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满地落叶，呜咽着，奔向不可知的远方。而室内的这一灯如豆，却顽强地亮着，仿佛要刺破这无边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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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古讽今·警示寓语】
以上故事，虽托言古事，然观照当世，何尝不是一面镜子？今之网络，信息洪流，较之古时士林传抄，其速其广，何啻天渊？人人握有“笔墨”，皆可发声，此诚时代之进步。
然则，请诸君慎思：
您可曾见，那为博流量、吸眼球而断章取义、炮制爆款的“雄文”？字字如毒矢，射向无辜者，引导舆论，杀人无形？
您可曾见，那为了一己私利、一派立场而歪曲事实、煽动对立的“檄文”？将复杂问题简单化为二元对立，挑动社会神经，撕裂共识？
您可曾见，那不经核实便跟风转发的“谣言”，如野火燎原，毁人清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您可曾见，那披着“正义”外衣，行网络暴力之实的“审判”，以键盘为刀，将人逼至绝境？
文字，承载思想，传递信息，塑造认知。它可以是照亮黑暗的探照灯，也可以是混淆视听的迷雾弹；可以是凝聚人心的粘合剂，也可以是割裂社会的利刃。
当您执笔为文，或敲击键盘发声之际，请默念：
吾言是否基于事实？吾论是否出于公心？吾之遣词，是否会伤及无辜？吾之传播，是否会加剧纷争？
“立身以正，持论以公”。古人尚且知笔墨千钧，慎之又慎，身处信息爆炸时代的我们，更当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独立的判断和负责任的态度。
愿我等皆能善用这“笔墨之刃”，不使其蒙尘染垢，不使其沦为凶器。多一份理性探讨，少一份情绪宣泄；多一份建设性的建言，少一份破坏性的指责；多一份求真务实的精神，少一份人云亦云的盲从。
如此，则网络清朗可期，社会和谐可待。这，或许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清明政论”，真正的“笔墨救世”。
望诸君，慎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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