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踏入甬道的瞬间,陈旦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种粘稠的、具有生命般的实质性的黑暗之中。光线被彻底吞噬,声音被扭曲吸收,连感知都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和背上艾拉愈发滚烫的体温。
苏晚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她的颤抖透过接触清晰传来。数据板屏幕发出的微光,在这里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半米的区域,光芒边缘仿佛被黑暗啃噬,不断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并非腐臭,而是一种过于浓郁、甜腻的、类似某种特殊信息素混合着高压臭氧的味道,吸入肺中带着微微的刺痛感,更让人头脑发晕,产生种种诡异的幻觉碎片。
甬道并非笔直,而是在缓慢地、有规律地搏动着,如同置身于某种巨大生物的血管内部。四壁摸上去温暖、柔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韧性,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分泌出粘滑液体的薄膜。
艾拉的反应达到了顶峰。她不再挣扎,反而变得异常安静,只是身体烫得吓人,那些灰败的纹路如同被点亮了的电路,稳定地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她口中无意识的呢喃变得清晰了一些,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某种奇异的、带着旋律的低吟,与这甬道的搏动节奏隐隐相合。
“……回家了……”她模糊地吐出几个字,眼角竟滑落下一滴晶莹的、却迅速被周围粘液同化的泪珠。
陈旦的心沉了下去。艾拉的状态与其说是被侵蚀,不如说是……回归。这绝非好事。
他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粘滑的、搏动的黑暗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黑暗本身具有重量,在拖拽着他们,又仿佛在“欢迎”着艾拉,却排斥着陈旦和苏晚晴这两个“异物”。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那光芒并非乳白,也非幽蓝或暗紫,而是一种柔和的、温暖的琥珀色。
随着靠近,光芒逐渐扩大,隐约照出了一个巨大空间的轮廓。同时,那种甜腻的信息素味道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
他们终于走出了甬道,踏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巨大腔室之中。
腔室无比广阔,看不到顶壁,四周的“墙壁”完全由那种搏动着的、温暖柔软的生物质构成,无数粗大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脉络在其中蜿蜒起伏,流淌着琥珀色的光芒。而在腔室的中心,最为骇人——
那里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晶体、生物组织、能量脉络以及破碎机械完美融合而成的、难以名状的核心!它如同一个巨大的、仍在缓慢蠕动生长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腔室随之震颤,散发出浩瀚如海的能量波动和……意志!
那意志并非低语那般充满疯狂的恶念和贪婪,它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悲伤。一种失去了所有孩子、孤独存在了无尽岁月的、近乎麻木的悲伤。但同时,它也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对非我族类的排斥!
这就是低语的源头?“母亲”?
而更令陈旦和苏晚晴头皮发麻的是,在腔室四周那些柔软的生物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囊胞!每一个囊胞内部,都封存着一个身影——有人类、有星灵、有其他奇形怪状的生灵!他们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表情或惊恐、或安详、或扭曲,仿佛被瞬间凝固,成为了这巨大腔室的一部分,成为了“母亲”的收藏品!
这些,难道都是被低语吞噬,最终被汇聚到此地的“孩子”?
数据板疯狂报警,显示这里的能量场和信息场强度已经爆表,同时标记出那些囊胞中某些个体衣着的古老特征,甚至包括……守望者的制式铠甲碎片!
“母亲”的收集,跨越了漫长的时空!
背上的艾拉,对着那巨大的核心,发出了近乎梦呓般的呼唤:“……母亲……”
那巨大的核心猛地一亮!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琥珀色光芒如同触手般延伸过来,轻轻缠绕住艾拉,试图将她从陈旦背上带走!那光芒中蕴含的意志充满了某种修补残缺、使归完整的渴望!
“不!”陈旦怒吼,死死抱住艾拉,星火本能地抵抗着那光芒。两者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陈旦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温暖而冰冷的光芒同化、剥离!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陈旦怀中的“心钥”和那块记录着反制频率的数据板,似乎受到了核心庞大能量的刺激,以及周围环境中残留的、属于那些被收藏者(尤其是守望者)的微弱信息印记的激发,猛地变得滚烫!
嗡——!
两股信息流——一股来自“心钥”深处蕴含的、守望者遗留的关于“星陨之约”最初真相的加密碎片,另一股来自数据板中星灵记录的、关于“神谕”欺骗和反向频率的代码——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奇特的共鸣,并融入了陈旦抵抗核心光芒的星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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