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两人静静站立在暮色中。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近处只有铁皮屋里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这个虽然简陋却充满爱的小窝。明天,生活还要继续,但这一刻的温情,将永远留在记忆深处。
八月午后的食品厂车间,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巧克力香味,流水线发出单调的声,女工们机械地重复着包装动作。碧华站在生产线第三道工序的位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
下午三点十五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
碧华手中的巧克力盒地掉在传送带上。她猛地弯下腰,右手死死抵住小腹,左手撑住操作台才勉强站稳。剧痛如同一条毒蛇,从腰部窜到小腹,又迅速蔓延到全身。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工装后背。
碧华!旁边的李大姐第一个发现异常,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工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你的脸...怎么白得像纸一样!
碧华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布满糖粉的操作台上晕开一个小水洼。
没...没事...她咬着牙想要直起身子,却再次被剧痛击垮。这一次,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幸好李大姐及时架住了她。
老周!老周!李大姐朝着车间尽头嘶声大喊,出事了!碧华不行了!
车间主任老周正站在流水线末端检查成品质量,闻声皱着眉头快步走来。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胸牌歪歪斜斜地别在胸前。他看了眼瘫软在李大姐怀里的碧华,又抬头看了看墙上嘀嗒作响的考勤钟,脸色愈发难看。
怎么回事?老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今天要赶俄罗斯的订单,你们不是不知道!
主任,碧华看起来真的不行了...李大姐急得满头大汗,得赶紧送医院!
老周掏出手机,粗短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半天,终于拨通了经理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语气:经理,三号线的张碧华突然发病了...对对,就是那个总是拿最高工资的...您看是不是准个假?
电话那头的咆哮声大到连旁边的工人都能听见:请假?现在?你看看表现在几点!今天这批货赶不出来,整个车间这个月的奖金都别想要了!
李大姐急中生智,赶紧给碧华的丈夫王强打电话。此刻,王强正在三公里外的洗衣厂里,和二哥一起操作着巨大的熨烫机。蒸汽弥漫的车间里,王强接到电话时手一抖,差点被烫伤。
什么?碧华晕倒了?王强声音发颤,顾不上换下工装就往外冲,二哥,帮我跟组长说一声!
二哥急忙拉住他:你这样冲过去有什么用?先冷静!病历本在家吗?
王强这才想起,碧华的病历本都收在铁皮屋的抽屉里。他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在烈日下拼命蹬车,汗水很快浸透了全身。
半小时后,当王强气喘吁吁地赶到食品厂时,看见妻子正虚弱地靠在李大姐身上。他颤抖着双手将病历本递到老周面前。老周随意翻了两下,突然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愣住的动作——他手腕一扬,将那本病历本轻蔑地扔在了地上。
粉色的病历本在沾满油污的水泥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停在一个积水洼旁边。封面上张碧华三个字被污水浸染,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小病小痛也值得请假?老周模仿着经理的语气,声音刺耳难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整个车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流水线还在运转,巧克力盒相撞发出的声显得格外刺耳。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聚焦在那个躺在污水中的病历本上。
碧华挣扎着从李大姐怀中站直身子。剧痛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她还是坚定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被丢弃的病历本。在她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缓缓弯下腰,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当她伸出手指触碰到那本湿漉漉的病历时,一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滴落,正好落在封面的污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此刻,有一种比身体疼痛更深刻的痛楚,正狠狠撕裂着她的心。
李大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碧华,转头对着老周怒吼:你们还是不是人!没看见人都成这样了吗!
就是!太过分了!另一个女工也忍不住出声。
碧华姐每个月都是产量第一,请个假怎么了!
工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流水线的轰鸣声几乎要被淹没。老周显然没料到会引起众怒,有些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碧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挣脱李大姐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老周,也对着整个车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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