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馆的自动门最后一次闭合时,林默正蹲在石碑前。
闭馆提示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瞥见他微颤的肩膀,又轻轻退了两步——这是特展最后一天,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参观者:有老人扶着拐杖摸石碑上的名字,有年轻人红着眼眶抄录生卒年,连穿校服的孩子都踮着脚,把折好的纸飞机轻轻放在碑座。
可此刻蹲在这里的,是特展的策展人。
林默的指尖停在“李大海”三个字上。
石碑是用长白山的青石凿的,纹路里还带着山风的凉,却比他掌心热。
他想起投影里那个抱着地图的战士,后背上的焦痕还在冒烟,睫毛结着冰碴子,偏要把冻得发红的手指按在地图的“鸭绿江”位置:“等把美国鬼子赶过这条江,咱就能给地图镶玻璃罩子了。”
“你们没有被遗忘。”他的声音擦过石碑,惊起几只在窗沿歇脚的麻雀。
“林老师?”
刘子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喘气。
这个总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的记者今天穿了件藏蓝色毛衣,胸前别着枚小勋章——是李大海当年获的“战斗英雄”奖章复刻版。
林默转身时,他身后还跟着位白发老人,扶着助行器,腰弯得像深秋的稻穗,可眼睛亮得惊人。
“这是李建国爷爷,李大海烈士的堂弟。”刘子阳抹了把鼻尖的汗,“我跑了半个月,翻完了山东莒县的老户籍册,又联系上当地退役军人事务局......”
“小同志,”老人颤巍巍抬起手,指尖直往林默胸口够,“你脖子上挂的,是我哥的怀表?”
林默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怀表攥在了手心里。
表盖内侧的刻痕在射灯下泛着暖光,他连忙摘下来,托在掌心递过去。
老人的指节肿得像核桃,却极轻地碰了碰表壳上的弹孔:“1948年腊月,我哥参军前给我刻的。他说‘小建,等哥回来,给你买块带火车图案的新表’......”
展馆的工作人员捧着红绒盒过来时,老人正用袖口擦石碑上的“李大海”。
荣誉证书的封皮刚掀开,他就哭出了声,皱纹里全是泪:“哥啊,咱李家的户口本,终于能把你写回家了......”
刘子阳悄悄退到一边,掏出手机拍视频。
镜头里,林默半蹲着给老人调整证书位置,阳光从穹顶的玻璃洒下来,在两人肩头镀了层金边。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修复室见到的林默——那时的年轻人像尊褪色的陶俑,修复文物时连呼吸都放轻,可说起“历史”两个字,眼睛里没有光。
“咔”。
苏晚的摄像机镜头转了个方向。
她站在展柜前,电子屏上正循环播放纪录片片尾:林默坐在修复室的木椅上,背后是成排的修复工具,他低头捧着李大海的家书,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他写‘娘,等打完仗,我给您带上海的雪花膏’,可直到牺牲,这封信都没寄出去。”
旁白是她的声音,混着轻微的电流声:“有人说历史是故纸堆里的字,可当你触摸过冻僵的步枪,听过弹坑里的心跳,就会知道——信仰不止于战场,更在于人心。”
“要补个近景吗?”助理李红梅举着反光板凑过来,“林老师和李爷爷那幕,观众肯定哭。”
苏晚没答话。
她望着镜头里的林默——他正帮李建国爷爷整理证书,手指扫过“烈士家属”四个字时,喉结动了动。
这让她想起上周在修复室,他抱着赵志刚的日记本说“他们不是数字,是会疼会笑的人”时的模样。
那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落,金光照在他发顶,像给理想主义者戴了顶冠。
“不用补。”她按下暂停键,“真实的眼泪,比打光更有力量。”
林默抬头时,正好撞进她的目光。
摄像机的红灯在她眼底跳了跳,像颗未落的星。
他忽然想起特展开幕那天,苏晚举着摄像机穿过人群,镜头始终对着展柜里的焦土——那是从松骨峰战场运来的,混着弹片和枯草。
“你拍这个干什么?”他问。
“拍他们脚下的土地。”她笑,“历史不该只活在书里,要活在每粒被踩过的泥土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默摸出来,是刘子阳发来的链接。
标题刺得他眯眼:“造谣大V李思远账号永久封禁”。
点进去,配图是某平台的处罚公告,下面压着行小字:“经核实,该账号长期传播不实信息,相关加密视频涉及境外资金往来,已移交司法机关。”
“他那天在直播里说‘冰雕连是摆拍’,”苏晚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我拍过零下三十度的长白山,人在户外五分钟睫毛就结冰。那些战士,是用体温给祖国筑界碑啊。”
林默想起投影里的冰雕连:十七岁的小战士把最后一块土豆塞进战友嘴里,自己握着枪的手冻成了紫黑色;班长用冻硬的围巾裹住电台,说“就算变成冰雕,也要让指挥部听见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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