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寥寥几人,便是这次县试,整个安平县敢于挑战世俗、踏入考场的所有女性。
锦棠看着那藕荷色衣裙姑娘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惶惑,又扫了一眼那几位同样承受着巨大压力、形单影只的同路人,心中那点因异样目光带来的不适和个人的屈辱感,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同仇敌忾和责任感所取代!她们不是异类,她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
她对着那藕荷色衣裙的姑娘,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是!我们都是!” 她向前一步,目光扫过这几位仅有的女同考,朗声道,声音清越而沉稳,如同磐石投入喧嚣的湖面:
“诸位姐妹!考场已在眼前,何必理会那些井蛙之鸣、夏虫之语?我等寒窗苦读,披荆斩棘方得立于此处,所求者,不过是一个公平展示才学的机会!今日能并肩踏入此门,便已是向这世道证明了我们的勇气与决心!心志所向,笔锋所指,岂是几句无谓之人的闲言碎语所能撼动分毫?”
这番话,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块定海神针。那藕荷色衣裙的姑娘苍白的脸上猛地泛起一丝血色,眼中惧色稍退,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带着一丝坚定:“对!对!我们……我们不怕!我们是来考试的!”她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瑟缩的肩膀。
那位面容清瘦、穿着靛蓝布裙的年轻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她走上前,对着锦棠微微颔首,语气带着赞赏和共鸣:“这位妹妹年纪虽小,见识不凡!说得极是!能走到这考场门前,我等已是胜过了无数畏首畏尾之辈!他人言语,只当是过耳秋风!考场之内,唯以笔墨见真章!”她转向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姐妹们,抬起头!挺起胸!莫让那些轻浮之辈,看低了我们读书人的风骨!”
“是!”
“说得对!”
“我们进去!”那位年纪稍长的灰衣女子,木然的脸上也似乎松动了一下,低声应和。那位圆脸的小妹妹,也松开了抓着衣角的手,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努力挺直了小小的身板。
虽然人数稀少,力量微薄,但这股在压力下凝聚起来的、互相支撑的勇气,让她们这个小团体仿佛生出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部分外界的恶意。她们互相靠近了些,眼神交流中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锦棠不再看那些指指点点的嘴脸和充满讥讽的眼神。她转身,径直走到那两位看守小门的女吏面前。这两位女吏,一位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位年纪稍轻,嘴唇紧抿,神情同样严肃。锦棠深深一揖,姿态端正,不卑不亢:“学生林锦棠,前来应考,烦请二位大人查验。”
为首那位面容方正的女吏,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锦棠一番,在她沉静的眼眸、挺直的背脊和手中紧握的考篮上停留片刻。她的眼神扫过锦棠身后那几位互相打气、努力昂首的女子,在那藕荷色姑娘强作镇定的脸上、在那靛蓝衣裙女子沉稳的眼神上掠过,最后又落回锦棠身上。她那原本如同石雕般冷硬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波动——那或许是一丝惊讶,或许是一丝赞许,或许仅仅是对这小小群体展现出的韧性的动容。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公事公办地伸出手,声音平板无波:“考牌。验明身份,检查考篮。”
锦棠依言递上考牌。女吏仔细核对姓名、籍贯、相貌特征,动作一丝不苟。接着示意她打开考篮。检查非常严格:每一支笔(她带了备用)、每一锭墨、砚台、清水囊、干粮包都被仔细翻看,确认没有夹带小抄。过程迅速而高效,没有半分客套,也并无任何刁难。
“进去吧。按号牌寻位。”女吏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谢大人。”锦棠再次行礼,提起考篮,毫不犹豫地迈步跨过那道低矮、陈旧的门槛。身后,其他几位女子也依次经过严格检查,跟了进来。
“哐当”一声轻响,那道隔绝了外界喧嚣与恶意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门外的嘈杂仿佛瞬间被推远,只剩下门轴转动的余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门内,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加狭小、简陋的院子。显然是由文庙某个堆放杂物的偏院临时清理出来的。院墙斑驳,墙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些枯枝败叶。几排显然是仓促搭建的考棚,棚顶低矮,只用简单的芦席和木架搭成,勉强遮风挡雨。里面的桌椅更是陈旧不堪,桌面坑洼不平,椅子也只是简单的条凳,连靠背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木头、尘土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这环境,与昨日所见的繁华市井,与文庙正殿那庄严肃穆、宽敞明亮的正式考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如同将她们打入了另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然而,当隔绝了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和刺耳的议论,当置身于这方虽然简陋却暂时独属于她们的空间,锦棠反而觉得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稍稍挪开了一些。一种奇异的安宁感油然而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带着尘土味的空气,目光扫过这小小的院落,扫过身边几位同样在打量环境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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