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的选秀，在夏末秋初之际，终于尘埃落定，几道旨意相继颁下，瞬间成为京城内外最热的话题。
十三阿哥胤祥的嫡福晋，最终花落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
门第清贵，家风严谨，与康熙先前表露的意向相符，也算是给失去生母的十三阿哥一个体面可靠的岳家。
旨意颁下，众人皆道皇上仁厚，十三阿哥苦尽甘来。
十五阿哥胤禑的嫡福晋，则是指了太子妃的胞妹，瓜尔佳氏。
密嫔王氏有孕晋位，圣眷正浓，其子得配如此高门的嫡福晋，虽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彰显了康熙对密嫔母子的荣宠，也暗含了稳固太子一系与后宫联系的意味。
一时间，永和宫正殿贺客盈门，密嫔春风满面。
然而，最令人错愕，乃至私下议论纷纷的，却是十四阿哥胤祯嫡福晋的人选——赫舍里氏。
乍一听，赫舍里氏！太子母族！何等煊赫的门第！
可旨意中紧接着的说明，却让所有竖起耳朵的人都愣住了：乃赫舍里·保克之嫡女。
保克？哪个保克？
众人忙不迭地打听，这才弄明白，此保克非索额图那一支核心，乃是赫舍里氏中一支偏远旁系，如今在礼部任祠祭清吏司郎中，从四品，职司掌管坛庙祭祀所用物品的置办、核查等务。
说得通俗些，这官职……清闲是极清闲的，油水或许有些，但实权？几乎谈不上。
与那位前段时间进入四爷府、其父凌柱同样官职不高的钮祜禄氏格格的娘家，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虽顶着赫舍里这个金光闪闪的大姓，可具体到这支旁系和保克本人，其门第权势，认真论起来，甚至可能还不如五阿哥胤祺的福晋他塔喇氏。
至少，他塔喇氏娘家是有实实在在的兵权或地方影响力的。
这道旨意，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湖水，激起的涟漪复杂难言。明眼人都能看出康熙的深意：给德嫔和十四阿哥体面（毕竟是赫舍里氏），却又牢牢限制其实质性的妻族助力（只是旁支闲职）。
这既是对德嫔之前贪婪野心的明确敲打，也是对八阿哥试图通过联姻为十四增添羽翼的间接警告，更是帝王平衡之术的精准体现。
康熙用一纸婚诏，清晰地划下了界限：朕可以给你荣耀，但不会给你挑战现有秩序、助长不必要野心的资本。
旨意传到十四阿哥府时，胤祯正在校场练箭。听完宣旨太监抑扬顿挫的宣读，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捏着弓箭的手指骨节泛白。
赫舍里氏……保克……从四品祠祭郎中……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与他曾经幻想过的瓜尔佳氏、富察氏、甚至兆佳氏完颜氏，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一股混合着失望、羞辱、愤怒的火焰直冲头顶，他几乎要当场质问出声。但残存的理智和对皇权的畏惧，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
他僵硬地领旨谢恩，浑浑噩噩地打发了宣旨太监。
当晚，胤祯便径直冲到了八贝勒府。他甚至等不及通传，直接闯进了胤禩的书房。
“八哥！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胤祯双目赤红，带着浓重的酒气，将手中的圣旨抄本狠狠拍在胤禩的书案上，“赫舍里氏？听着好听！可保克是个什么东西？礼部管坛庙香烛的！从四品！这比我府里有些管事家的门第还不如！
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头？！十三哥是兆佳氏，十五弟是瓜尔佳氏！我呢？！我就配个这样的？！”
胤禩看着眼前几乎失控的十四弟，心中也是一沉。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清淡”。
康熙的敲打之意，已然昭然若揭。但他更头疼的是胤祯此刻的状态。这些话，私下抱怨尚可，如此大声咆哮，若传到皇阿玛耳中，那便是对君父指婚的不满，是大不敬！尤其还牵扯到对十三、十五的攀比，更是犯忌。
“十四弟！慎言！”胤禩霍然起身，一把捂住胤祯的嘴，眼神凌厉地扫向门外，压低声音喝道，“隔墙有耳！皇阿玛金口玉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岂容你我做儿子的妄加议论，更遑论质疑？！”
他手上用力，将犹自挣扎、满脸不服的胤祯按坐在椅子上，回头对闻声进来的心腹何焯急道：“快，守住门口，任何人不许靠近！今晚十四爷喝多了，就在府里歇下，去准备醒酒汤和客房！”
何焯会意，立刻转身出去，不仅关紧了房门，还亲自带人守在外围，确保无人能偷听。
胤禩这才松开手，看着颓然瘫在椅中、眼神愤懑又茫然的胤祯，心中涌起一阵烦躁与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或许不该怂恿他对妻族抱有过高期望，更不该……但他迅速压下这些情绪，换上一副沉重而关切的面孔，亲自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十四弟，你的委屈，八哥明白。”胤禩坐在他旁边，声音放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可越是如此，越要沉住气。皇阿玛如此安排，必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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