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砖窑像头趴在地上的巨兽,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混着晨雾,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灰紫色。萧砚勒住马缰,看着那些赤膊的工人扛着湿砖坯往窑里送,脚下的泥土被踩得稀烂,泛着铁锈般的红——和王奎指甲缝里的颜色一模一样。
“公子,这砖窑看着挺正规啊。”秦风皱着眉,手里的马鞭不自觉地敲着马靴,“烟囱冒烟,工人干活,不像藏着猫腻的样子。”
萧砚没说话,只是盯着窑口那堆刚出窑的青砖。阳光斜斜地照在砖堆上,能看见砖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还带着没烧透的白茬,像是得了皮肤病的癞痢头。
“正规?”他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你见过谁家烧的青砖,能被露水浸出白霜?”
秦风凑近一看,果然见砖堆底部凝结着层薄薄的白,用手指刮了刮,是粉末状的,尝了尝,带着股涩味——那是黏土里含的盐碱没烧透的缘故,这种砖别说修河堤,盖房子都撑不了三年。
两人刚走到窑门口,一个穿着锦缎马褂的胖子就摇着扇子迎了上来,脸上的肥肉随着脚步颤悠,活像块刚出笼的肉包子。
“哎呀!两位贵客是……”胖子的眼睛在萧砚和秦风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萧砚腰间若隐若现的玉佩上,笑容瞬间堆得更厚了,“在下吴三,是这砖窑的老板。不知贵客想买多少砖?咱们这儿有一等品、二等品,还有……”
“我不是来买砖的。”萧砚打断他,目光扫过窑边堆着的劣质砖,“我是来看看,你们给河堤供的‘上等品’,是什么样子。”
吴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扇子摇得更快了:“河堤?贵客说笑了,咱们这小砖窑,哪有福气给河堤供砖?那都是官窑的活儿,咱们只做些民用砖,盖盖民房,圈圈猪圈啥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工人那边使眼色。一个正往窑里送砖的工人手一抖,湿砖坯“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露出里面掺着的碎石子和稻草。
“你看你看,”吴三赶紧打圆场,对着那工人骂道,“毛手毛脚的!这民用砖就是这样,掺点料省成本,贵客别介意……”
“介意?”萧砚捡起半块碎砖,手指在粗糙的断面上摩挲,“我介意的是,这种掺了碎石子的砖,怎么会出现在王监工负责的河堤上?”
他特意加重了“王监工”三个字,眼睛死死盯着吴三。
吴三的脸“唰”地白了,扇子“啪嗒”掉在地上,露出手腕上的红绳——红绳上拴着块墨玉,雕的是蝙蝠衔铜钱的纹样,萧砚记得,周显的腰带上也挂着块一模一样的。
“王……王监工?”吴三的声音发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不……不知道您说的什么,我们……我们从没给河堤供过砖……”
“是吗?”萧砚冷笑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那上个月十五,从你这砖窑拉走的三十车青砖,是送到哪里去了?我记得那天是你亲自押的车,收了赵员外五十两银子的‘辛苦费’吧?”
这话是他瞎编的,却没想到真炸出了吴三的破绽。吴三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的铜钱“哗啦”响了一声,像是在打他的脸。
“你……你胡说!”吴三的声音都变调了,“我不认识什么赵员外!你再胡言乱语,我……我就报官了!”
“报官?”萧砚往前逼近一步,气场压得吴三连连后退,“正好,我也想请官府来评评理,看看你这砖窑烧的‘上等品’,到底合不合朝廷的规矩!”
他转身走向那堆劣质砖,抓起一块,用手指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脆响,青砖竟被捏碎了,粉末顺着指缝往下掉,混着地上的红泥,变成了难看的灰红色。
“这样的砖,你敢说没送去过河堤?”萧砚把碎砖往吴三面前一扔,“王监工说,河堤溃决的地方,砖块一掰就碎,里面全是碎石子和稻草,跟你这砖窑的‘杰作’,一模一样!”
周围的工人都停了手里的活,偷偷往这边看。有几个老工人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年轻工人拉住了。
吴三看着那些碎砖,脸色惨白如纸,却还在嘴硬:“那……那是巧合!天下的劣质砖多了去了,凭什么说是我这的?”
“凭什么?”萧砚的目光扫过那些工人,忽然扬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知道真相。谁能告诉我,这些砖到底送没送去过河堤?只要说实话,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还会给你们换个正经的营生!”
工人堆里一阵骚动,却没人敢说话。吴三恶狠狠地瞪着众人,眼里的凶光像要吃人:“谁敢乱说话,仔细你们的皮!我告诉你们,周大人可是我亲戚,谁敢坏我的事……”
话没说完,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从工人堆里挤了出来,手里攥着块巴掌大的砖片,哆哆嗦嗦地往萧砚面前递。
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短褂,脸上沾着黑灰,只有眼睛亮得惊人。萧砚认出他是刚才掉砖坯的那个工人,后来打听才知道他是工人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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