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总是带着水汽,连府衙大牢的空气都黏糊糊的,混着霉味、血腥味和说不清的秽气,钻进鼻腔时,像被人塞了团湿棉花。
萧砚猫着腰躲在石柱后,玄色夜行衣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双眼在昏暗的火把光下闪着亮。他捏了捏袖中的短刀——这是秦风特意磨过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眼底也多了几分寒意。
“公子,左边的狱卒被我引到西跨院了,右边的老油条收了银子,这会儿估计在打瞌睡。”秦风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喘息,显然刚才费了不少功夫。
萧砚点点头,指尖在粗糙的石壁上划过。这大牢比他想象的更森严,墙角的火把每隔三丈就有一支,将通道照得半明半暗,更显得那些囚牢里的黑影阴森可怖。王奎被关在最深处的“重刑犯”牢房,周显显然是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记住,一刻钟。”萧砚压低声音,“一刻钟后不管成不成,我都从东边的狗洞出去,你在外面接应。”
“公子小心!”秦风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却还是转身隐入了黑暗——他得去“叫醒”那个收了银子的狱卒,确保萧砚能顺利撤离。
萧砚深吸一口气,像只狸猫般窜了出去。脚下的石板坑坑洼洼,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污渍,踩上去悄无声息。通道两侧的牢房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和疯癫的呓语,听得人头皮发麻。
“谁?!”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最末一间牢房里的囚徒,瘦得只剩皮包骨,正扒着木栏杆往外看,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狼。
萧砚没理他,脚步不停,终于在通道尽头看到了那扇铁门。门是实心的橡木,上面包着铁皮,挂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眼处还沾着新鲜的泥——显然不久前有人开过。
他从怀里掏出根细铁丝,这是来之前特意让秦风准备的,此刻捏在手里,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愤怒——王奎这样的人,本该在河堤上指挥修缮,却被关在这种地方,而周显那伙蛀虫,却在外面花天酒地。
铁丝插进锁眼,轻轻一拧,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萧砚推开铁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差点让他吐出来。牢房里比外面更暗,只有从铁窗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能看清角落里蜷缩着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件破烂的囚服,背上的血痂浸透了布料,结成黑褐色的硬块,双手被铁链锁在墙上的铁环里,铁链垂在地上,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王奎?”萧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人猛地一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缓缓转过身。
月光落在他脸上,萧砚的呼吸瞬间滞住了。
不过三天不见,王奎像是老了十岁。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嘴角裂着大口子,血还在慢慢往外渗。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死死盯着萧砚,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王……王爷?”王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挣扎着想站起来,铁链却“哗啦”一声绷紧,勒得他肩膀上的伤口裂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萧砚赶紧上前按住他,指尖触到他囚服下的身体,硬得像块石头,却瘦得硌手——这哪里是监牢,分明是刑房!
“王爷,您怎么来了?!”王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淌,“您快走!这是陷阱!周显那狗贼肯定在外面等着抓您把柄!”
“我知道。”萧砚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秦风准备的金疮药和几个馒头,“我来问你,河堤溃决到底是怎么回事?图纸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王奎抓起馒头,却没吃,只是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嵌着的红泥被挤了出来,在馒头上留下点点痕迹——那红泥带着点铁锈色,萧砚认得,是城西砖窑特有的土质。
“是周显!是他和赵德发!”王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压抑的悲愤,“他们买通了送料的管事,把原定的青石换成了劣等石,还把河堤的根基挖浅了三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想上报,他们却先下手为强,把我抓起来,还烧了图纸!”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铁链被挣得“哗啦”响:“那些灾民的粮食,被他们扣了大半,说是‘暂存’,其实全运去赵德发的粮仓了!王奎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背这个黑锅!我对不起苏将军的教导,对不起王爷的信任啊!”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混着血沫喷在萧砚脸上,滚烫的。
萧砚没躲,任由那带着咸味的液体落在脸上。他看着王奎悲愤的眼睛,想起小时候王奎抱着他在演武场玩,用满是胡茬的脸蹭他的脸蛋;想起去年王奎把女儿托付给他时,那双手虽然粗糙,却稳得让人安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贪墨?怎么可能对不起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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