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眉头紧锁,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戒备与思索显示他听进去了。
哈迪斯缓缓说出那个颠覆性的、足以撼动神族认知根基的“证据”:“在那些凡人的记述里,在那些被后世传颂的故事中……潘多拉,并非生而为神。 她被描述为神所创造的‘第一个女人’,是凡胎,是泥土所塑,被赐予了众神的礼物(或者说诅咒)而降临世间的存在。”
他紧紧盯着易风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对方的心防上:“这意味着什么,易风?这意味着,至少在某些可能的‘未来’、某种被观测到的‘轨迹’中,潘多拉,我们的同僚,执掌着重要神职的潘多拉,她……可能并非天生的神只。或者说,她‘选择’了,或者‘被迫’走下了神坛,放弃了神格,以凡人之躯,走入了那个‘人族’的故事里,成为了他们的‘始母’或‘灾星’。”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这个信息蕴含的冲击力太过巨大。一位神只,放弃永恒与权柄,化身为凡灵故事中的角色?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份问题,更触及了神与凡的界限、命运的轨迹、乃至“存在”本身的可能性。
“但是,” 哈迪斯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浓浓的、化不开的疑惑与挫败,“我想不明白。我查阅了所有我能接触的、关于潘多拉陨落的记录——稀少、模糊,充满了刻意的涂抹与讳莫如深。我看不到她是如何‘放弃’神格的,想象不出那种‘转化’是如何完成的。因为……”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因为她已经死了。 在我们所知的历史里,在我们认定的‘现实’中,潘多拉早已陨落。她的神格消散,她的存在被时间掩埋。一个已经消逝的存在,如何能在未来的传说中,扮演一个非神的、至关重要的角色?除非……我们已知的‘历史’,并非全部。除非她的‘死’,本身就是一场更大的、我们尚未知晓的棋局中的一步。”
哈迪斯望向易风,眼中那悲悯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那悲悯,是对被困在“已知”牢笼中的易风,也是对执着于探寻“未知”而踏上荆棘之路的自己。
“易风,虚空给出的这条线索,像一把钥匙,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更错综复杂迷宫的门。它暗示着,我们的历史有缺漏,我们的认知有盲区。而神族的存在本身,或许正是堵死某些可能性的高墙。我并非全盘相信虚空,但这条关于潘多拉的‘证据’,它本身……逻辑自洽,且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它让我不得不去怀疑,我们所以为的‘正确’与‘永恒’,是否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流沙之上?”
易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怒色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冻结的冰冷。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总是蕴含着星辉与智慧的眼眸中,所有的迷茫、挣扎、乃至痛心,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澄澈见底、却又坚不可摧的清明与决绝。
“哈迪斯,” 易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刚才的怒吼更令人心寒,“我为你感到痛心疾首。不是因为你质疑神族,不是因为你探寻真相,甚至不是因为你选择了与我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微微摇头,目光如冰冷的泉水,洗刷掉哈迪斯话语中所有的煽动与悲情:
“我为你感到悲哀,是因为你聪明一世,却在此刻,选择了最愚蠢的轻信。你将一个充满恶意、动机不纯的敌人提供的、真假难辨、断章取义的碎片信息,当成了颠覆一切的铁证,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你那套‘必须毁灭神族’的疯狂理论。”
易风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势凝聚,仿佛连周围的风雪都为之一滞:
“潘多拉之死,很可能就是虚空的手笔之一。 它们抹去、扭曲、编造历史,又有何难?用一个半真半假的、关于逝去同僚的谜题,来引诱像你这样对现状不满、内心充满改革激情的理想主义者步入歧途,对它们而言,简直是最划算不过的买卖。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凡灵,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将无数生灵的命运,交给一个以‘终结’为乐的、不可控的深渊!”
他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哈迪斯信念的核心:
“这样的‘证据’,毫无意义。它非但不能证明你的道路正确,反而暴露了你内心的焦躁与盲目。你被你所见的苦难蒙蔽了双眼,被虚空的低语蛊惑了心智,急于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却忽略了最基本的逻辑与风险。你的‘救赎’,建筑在沙丘之上,终点很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毁灭,而非你想象中的新生。”
哈迪斯静静地听着,脸上那苦涩的笑容缓缓扩大,最终化为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萧索与了悟的轻笑。
“呵……哈哈……” 他笑着,摇了摇头,笑声中充满了自嘲、解脱,以及一种早已预见到此情此景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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