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于谦等人遇虎、遇袭、直至携虎尸箭矢返回大营之前约一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佥事赵破虏,已如同鬼魅般,先一步悄然进入御辇,进行了最初步的密报。赵破虏黑衣蒙面,仅露双眼,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铁:“陛下,未时三刻,野狐岭西谷,于节庵取水队遇虎,有神秘箭手潜伏左近崖壁,一箭毙虎,救其危难。箭出如电,发则必中,弓力之强,箭路之刁,手法之狠绝……与当年于虎口之下救下陛下与臣的石猎户,如出一辙,甚至……更为老辣精准。臣追索其踪,然其遁走极快,山深林密,未能擒获,已令人密查。” 当时,朱瞻基只是闭目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冰凉的念珠,未发一言,便让赵破虏退下了。此刻,于谦与郑亨的详细禀报,不过是印证了赵破虏所言,并补充了现场的惊险与那枚箭矢的实物。
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久病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全因于谦的汇报,更多是源于赵破虏那句“与石猎户如出一辙,甚至更为老辣”的判断:“虎,为山中之王,啸聚山林,乃不祥之兆。至于这箭……”他指尖轻轻拂过箭杆上那异样冰冷、非金非木的纹路,仿佛在触摸一条毒蛇的脊背,“倒是又‘救’了你等性命。收起来吧,交予……妥善保管。”他没有说交予谁,但郑亨与于谦都明白,此事已转入更隐秘的渠道。
朱瞻基没有再追问,也没有下令搜查,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郑亨与于谦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狭窄的车厢内。
待二人退出,车厢内重归寂静。朱瞻基独自靠在软枕上,目光幽深地望向车窗外苍茫倒退的群山雪影。
灰雁部的药……神秘莫测的箭……石猎户的技艺……
这些碎片,在赵破虏那句判断之后,被一条无形的线死死地捆在了一起。当年虎口遇险,是石猎户赠药救命;今日野狐岭遇虎,是疑似同源的神秘箭手解围。这绝不是巧合!那只隐藏在暗处的、自他登基前甚至更早便存在的手,似乎一直都在。在他危难时“恰到好处”地伸出,却又从不显露真容。这究竟是保护,还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与掌控?想到自己贵为天子,一举一动,甚至生死安危,似乎都在某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一种混合着愤怒、寒意与更深疑虑的情绪,便如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于谦路上曾言:“民力已竭,纵有良将精兵,亦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今看来,这暗处的势力,又何尝不是如此?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自己这堂堂天子,竟如同盲人瞎马,行走于悬崖之畔!
“传朕口谕,”朱瞻基对着空荡荡的车厢,低声道,声音轻却斩钉截铁,“行程再议。着郑亨重新勘查路线,凡需远离大队取水补充之处,一律绕过,宁可多行三十里,不得再蹈险地。夜宿之地,明暗哨卡加倍,斥候放出二十里。凡有形迹可疑、接近銮驾十五里者,无需喝问,……格杀勿论。”
车队再次启程,速度似乎快了些许。然而,一股比之前更加凝重、更加压抑的气氛,却悄然笼罩了整个队伍。每个人都感到,在这茫茫雪原、崇山峻岭之中,除了严寒与疲惫,似乎还有一双,或者更多双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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