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愣住了,随即,一阵爽朗的、带着一种豁出去般豪气的大笑声,抑制不住地从胸腔里冲了出来,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
哈哈哈。同伟,你想岔了。李正笑得畅快淋漓,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沮丧和怨怼,反而充满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兴奋和一种奇异的斗志,发配?谁说的。老子这是高升,是去当财神爷’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被李正这反常的、近乎癫狂的反应弄懵了。
龙山是穷,穷得掉渣。李正收住笑声,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砸在电话线上,但正因为穷,才要变,穷则思变,老子这把刀,在省府大院施展不开,正好拿到龙山去开山。去劈石,去试试锋芒。等我在龙山趟出一条血路来,你就瞧好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一字一句,如同誓言:同伟!你听着。千万,千万给我挺住。活着,好好活着!等我,等我趟出路来,就去拉你,一定。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嘶嘶啦啦的噪音,像刮着人的耳膜。过了好一会儿,祁同伟那嘶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硬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在黑暗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狠劲:
放心。我祁同伟骨头硬,没那么容易垮。他喘了口气,声音里忽然注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如同寒夜里的火星,陈阳来信了。她在京城安顿得很好。她等我。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仿佛这是他支撑下去的唯一支柱。
好,记住,保重,等我。李正重重地重复道。
电话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李正握着冰冷的听筒,站在狭小阴冷的宿舍中央,窗外的冬雨依旧淅淅沥沥。祁同伟那句陈阳等我在耳边回响,与记忆中毕业时祁同伟那充满希望和信心的豪言壮语重叠,却又在现实的冰冷映衬下,显得那么脆弱和虚幻。
他将听筒轻轻放回机座。风暴已然降临,流放之路就在脚下。他提起收拾好的简单行李。一个半旧的帆布旅行袋,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省府短暂生涯的小屋,没有留恋,转身,拉开了宿舍的门。
破旧的长途班车在盘山公路上吭哧吭哧地爬行,如同垂暮的老牛。车窗外的景象单调而苍凉:铅灰色的天空低垂,连绵的荒山裸露着贫瘠的红土,植被稀疏,偶尔掠过几处低矮破败的村落,土坯墙上刷着褪色的标语,透着一股被时代遗忘的萧索。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劣质柴油混合的呛人味道。
李正裹紧身上不算厚实的棉衣,靠窗坐着,冰冷的车窗玻璃贴着额头。颠簸摇晃中,他闭着眼,思绪却异常清晰。
龙山县,全省贫困三甲,这是离开省政府前,自己查的消息。穷,是唯一的标签。但穷,也意味着改变的空间巨大。经侦大队副大队长,主持工作。李正想着自己的这个头衔,在省城,这或许是个笑话,但在这片贫瘠的红土地上,未必不能成为撬动杠杆的支点。张处长的话在耳边回响:少说多看,多做实事,经济是头等大事。让数字说话。 这是护身符,更是行动纲领。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硬纸片,王援朝副局长的联系方式,那是黑暗中的一线微光。
还有离开前,祁同伟嘶哑绝望的声音和那句强撑的陈阳等我再次刺痛神经。权力碾压下的挣扎。 李正心中发冷。祁同伟的悲剧是警钟,提醒他在这盘棋局中,单凭热血和正义感,只会粉身碎骨。掌握规则,运用力量,推动改变,他默念着自己的信条,眼神愈发坚定。龙山,就是他实践这信条的第一个战场。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颠簸打断了思绪。班车喘着粗气,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坑洼不平的“车站。几间低矮的砖房和一个歪斜的站牌,上面模糊地写着龙山县。
李正提着帆布包下车,一股裹挟着尘土和牲口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举目四望,所谓的县城,更像一个放大的镇子。低矮的房屋杂乱无章,大多是灰扑扑的砖房或土坯房,只有几条主干道铺着坑洼的水泥,其余全是泥泞的土路。街道上行人不多,衣着朴素甚至破旧,脸上带着山区人特有的、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糙和木然。唯一显眼点的建筑是远处一栋挂着国徽的陈旧四层小楼,大概是县委县政府所在地。
比想象的还要破败。 李正心中微沉。这开局难度,SSS级。
按照指示,他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栋同样破旧的灰色三层小楼前。斑驳的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门口挂着的白底黑字木牌也褪了色:龙山县公安局。院子里停着几辆满是泥泞的吉普车和边三轮摩托,几个穿着洗得发白警服的民警蹲在墙角抽烟,看到李正这个陌生面孔提着行李进来,都投来好奇而审视的目光。
李正径直走向挂着“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敲门进去,烟雾缭绕。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穿着同样旧警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话筒吼:什么,又跑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几个兔崽子给我揪回来,什么经费,我哪来的经费。自己想办法。 他砰地摔下电话,满脸怒容,抬头看到李正,眉头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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