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在寂静与信息的洪流中悄然流逝。
当窗外那片永恒的灰蒙天色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时,一声清越、悠扬的钟鸣自书院深处响起,穿透薄雾与木质窗棂,清晰地回荡在房间内。钟声绵长,共敲击了五下,余音袅袅,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宁静力量,也宣告着“寅时”的结束与“卯时”的开启。
几乎在钟声落定的瞬间,江望舒和顾清晏脸上佩戴的文士傩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温热感,随即,一段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提示,直接映入她们的意识:
【卯时仪轨:净手、整冠、诵经。
宜:静思、预习、洒扫。
忌:喧哗、疾走、卧憩。
辰时正刻,明伦堂讲学。】
信息简洁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同时,通过傩面与书院规则的连接,她们本能地感知到,房间一角的屏风后,不知何时已备好了一盆清水、干净的布巾,以及两套叠放整齐的、与之前那面具人款式相似的月白色细布长衫。书案上,也凭空出现了两卷用青色绸带系着的竹简,展开一看,是《大学》首章,字迹工整,墨香犹新。
“规则已开始运转。”江望舒起身,声音透过傩面传出,带着一丝沉闷的回响,却依旧冷静,“按仪轨行事。这是观察规则执行细节、也是适应此地环境的第一步。”
顾清晏点头,她能感觉到,如果不遵循这“卯时仪轨”,周围空间中那种无形的、森严的“秩序力”会产生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仿佛整个书院都在无声地排斥着不守规矩的存在。遵守规则,在此地是生存的基石,或许也是获取权限的途径。
两人依言净手,水温恰到好处。换上长衫,布料柔软贴肤,行动方便。整理好傩面下的鬓发与衣冠后,各自拿起一卷竹简,在书案前正襟危坐,开始低声诵念《大学》经文。诵读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心神的凝聚与规则的契合。随着朗朗书声(尽管被傩面阻隔,显得有些沉闷)在室内回荡,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书院环境之间那种初来时的疏离感正在减弱,一种微弱的“认同感”或“连接感”在逐渐建立。傩面传来的温热感也持续着,仿佛在记录着她们的“合规”行为。
卯时在平静的诵经声中度过。当初升的日光(如果那灰白光线可以称之为日光)将窗纸映得稍亮一些时,辰时的钟声准时响起,七下沉稳,宣告讲学时间的到来。
【辰时仪轨:明伦堂听讲。
宜:恭听、笔录、思辨。
忌:私语、走神、诘难。】
信息流再次提示。两人放下竹简,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同时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是一条回廊,廊柱朱漆斑驳,地面青砖铺就,廊外庭院深深,古木参天,雾气比屋内所见稍淡,但仍如轻纱般笼罩着远近的亭台楼阁,使得整个书院的轮廓若隐若现,更添幽深神秘。回廊中已有数个人影,也皆穿着类似的长衫,脸上戴着各式傩面,正三三两两、步履沉稳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院落深处一座更为宏伟的大殿走去。
那些傩面形象各异:有怒目武将,有愁苦农夫,有妩媚女子,甚至还有一个戴着似哭似笑孩童面具的矮小身影。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眼神在面具的空洞后相互扫过,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种深藏的麻木。没有任何交流,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中轻轻回响。
江望舒和顾清晏混入人流,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江望舒的逆轨感知全力运转,如同精密的扫描仪,记录着每一步踏出时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差异、空气中能量流的走向、以及周围那些“同学”身上散发出的、被傩面过滤后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或强或弱的能量波动与情绪底色。她注意到,回廊的走向并非完全笔直,而是带着极其细微的、符合某种风水规律的弧度,某些转角处的石雕装饰也暗合奇门遁甲的布局。这座书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顾清晏则发挥织梦师的敏感,她的感知更侧重于“氛围”与“意念流”。她能感觉到这座书院沉淀了难以想象的岁月,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浸透着无数代人的念力——有寒窗苦读的执着,有金榜题名的狂喜,有名落孙山的绝望,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长久束缚和压抑的集体焦虑。这些庞杂的意念如同深海暗流,在规则的约束下保持平静,但一旦被触发,后果不堪设想。同时,她也隐约捕捉到,在书院更深处,似乎存在着几个极其强大而隐晦的“意识焦点”,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明伦堂很快到了。这是一座面阔五间的宏伟大殿,飞檐斗拱,庄严肃穆。殿内空间开阔,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张矮小的书案和蒲团。正前方是一座高出地面的讲台,台上设有一张巨大的紫檀木讲案,案后立着一面巨大的水墨屏风,屏风上绘着意境悠远的山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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