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火油!”赵明德声嘶力竭。
早已烧得滚沸的金汁(融化的铁水与油混合)和火油,被守军奋力用长柄铁勺舀起,朝着城下和梯子上泼去!
“啊——!”
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爆发!被滚烫金汁淋中的北漠兵瞬间皮开肉绽,冒着青烟从梯子上坠落;火油泼洒之处,一点火星落下,便是冲天烈焰,将梯子和上面的士兵一同吞没!空气中焦臭的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
然而,北漠人的凶悍超出了想象。前面的人惨叫着化为火人坠落,后面的人竟踩着燃烧的梯子和同伴焦黑的尸体,继续向上攀爬!有些人身上带着土制的陶罐,靠近城墙后奋力掷上城头,罐体碎裂,里面竟是腥臭的、极易燃烧的动物油脂,沾染到守军身上,一点即燃!
城墙多处陷入混战。刀枪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骨骼碎裂声、烈火燃烧声…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谢珩终于动了。
他没有离开主门楼,但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并不绚烂,却快得如同闪电,精准而致命。任何一个侥幸从这段城墙垛口冒头的北漠兵,还未来得及看清城头景象,便觉咽喉或心口一凉,已被一道冰冷的剑光夺去生命,尸体无声无息地栽落下去。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一丝多余,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玄色身影在火光与阴影中闪烁,所过之处,扑上城头的北漠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他不仅杀人,更在关键时刻出现在防线最吃紧、即将被突破的位置,一剑稳定局势,将缺口重新堵上。他的存在,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在了这段最重要的城墙防区。
苏清韫默默看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看到谢珩在战场上的模样。与朝堂上温润深沉的权相不同,与私下里对她冷酷偏执的谢珩也不同,此刻的他,剥离了所有伪装与情绪,只剩下最纯粹的、为生存和守护而战的意志与技艺。冰冷,高效,强大,令人心悸。
她看到他一剑削飞一名北漠悍卒的头颅,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玄色的衣襟和冷峻的侧脸上,他却连睫毛都未曾眨动一下;看到他反手格开一柄偷袭的弯刀,剑尖顺势刺入对方眼眶,手腕轻抖,红白之物迸溅;看到他飞起一脚,将一名刚刚爬上垛口、手持燃烧陶罐的北漠兵踹下城墙,那陶罐在空中碎裂,火焰在夜空中绽开一朵短暂而残酷的花…
杀戮在他手中,仿佛成了一门艺术,一门只为达成“守护”这一目的而存在的、残酷而必要的艺术。
不知为何,苏清韫的心跳,在玉璜平稳的搏动间隙,漏了一拍。烙印处传来的,除了那与战场杀伐之气隐隐共鸣的灼痛,似乎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是为了这纯粹杀戮背后的守护意志?还是为了这男人在绝境中展现出的、仿佛能劈开一切黑暗的锋芒?
她迅速将这丝异样压入心底最深处,眼神重新恢复冰冷无波。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北漠人的攻势如同潮水,一波猛似一波。抛石机虽然被床弩重点照顾,毁伤了几架,但剩余的依旧在不停轰击,给城墙和守军造成持续伤亡和压力。攀城的步兵死了一批又一批,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血液融化了冰雪,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黑色泥泞沼泽,但他们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依旧疯狂进攻。
守军同样伤亡惨重。箭矢消耗巨大,滚木礌石不断抛下,火油金汁渐渐见底。士卒们体力透支,许多人身带创伤,仍在咬牙坚持。赵明德左臂被流矢擦伤,简单包扎后依旧奔走呼喊,声音早已嘶哑。
谢珩的玄色大氅上,也沾染了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迹。他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呼吸依旧平稳。只有离得最近的苏清韫和那两名玄甲卫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开战前更加沉凝,却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重伤未愈,又如此高强度地厮杀指挥,对他的负荷极大。
终于,在北漠人又一次凶猛攻城被击退,丢下数百具尸体后,城下传来了沉闷的鸣金声。
如同退潮般,攻城的北漠步兵如释重负,又带着不甘,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城墙下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抛石机也停止了轰击。战场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员压抑的呻吟和哭泣声,以及浓烈得无法散去的血腥与焦臭。
第一波攻击,守住了。但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这仅仅是开始。北漠中军主力尚未完全抵达,拓跋弘甚至未曾亲自参与攻城。守军的损耗,却已肉眼可见。
赵明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谢珩面前,抱拳道:“相爷,第一波算是顶住了。末将已命人统计伤亡,补充箭矢滚木,抢修破损城墙,救治伤员。”
谢珩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城外那片火光闪烁的敌军大营:“做得好。让将士们轮换休息,抓紧时间进食。今晚,他们很可能还会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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