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鹰娑川返回的李默立即举行盛大的庆功宴,持续了整整三日,直至今日午时,方才勉强算是散去。
安西都护府衙门前,最后一批前来道贺的地方官员和部落头人正拱手作别,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
李默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腰悬御赐金鱼袋,身姿挺拔地立于阶前,面带温和笑意,一一回礼,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他如今已是朝廷正授的镇军大将军、实封安西县公,名副其实的安西第一人。
当最后一名官员的车驾消失在长街尽头,他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立即褪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锐利。
“将军,风大了,回府吧。”
亲卫队长石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将一件厚重的玄色披风披在李默肩上。
李默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转身,目光扫过门前肃立的卫兵,以及远处街角几个看似无意徘徊的身影。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踏入都护府厚重的大门。
门轴转动,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隔绝开来,府内顿时显得空旷而安静。
穿过层层回廊,沿途遇到的仆役、文书、低级军官,无不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垂首躬身,恭敬地唤一声“大将军”或“县公”。
他们的态度无可指责,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
但李默却敏锐地捕捉到,那恭敬之下,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和畏惧。
不再是昔日那种并肩作战、可以随意开玩笑的袍泽之情,而是下级对上级、臣子对权贵的本能敬畏。
就连一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兵,如今在他面前,也多了几分拘谨,少了几分往日的随意。
这是一种微妙的变化,如同春日冰面下悄然流动的暗河,表面平静,内里却已截然不同。
“处默,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大家看我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李默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有些清冷。
程处默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不一样?没有啊将军,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敬重您!您现在是国公爷了,大家更敬重了!”
李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解释。
程处默勇猛忠诚,心思却相对单纯,很难体会这种人际间细微的涟漪。
但他不同。
他骨子里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灵魂,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洗礼的林烽,对于气氛和情绪的感知,远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敏锐。
这种变化,从他受封的消息传开那一刻起,就开始悄然滋生。
不仅仅是军中,那些前来拜会的凉州、瓜州等地官员,言辞虽然愈发客气,礼物愈发厚重,但眼神中的热切和依附之意,却在悄然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打量和刻意的保持距离。
他们不再仅仅将他视为一个战功赫赫的将领,更视为一个手握重兵、圣眷正隆,却也因此站在风口浪尖的庞然大物。
靠近,可能获得利益,但也可能被其阴影吞噬,或者被长安的目光视为同党。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始终盘旋在李默的心头。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
封赏的荣耀背后,是无形中被孤立起来的危机。
回到书房,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边塞深秋的寒意。
李默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案牍之后。
案上堆满了需要处理的军务公文、地方政事,但他此刻却有些心绪不宁。
他拿起一份关于战后抚恤安置的奏报,目光却难以聚焦。
脑海中浮现的是宴席上,那些将领、官员们举杯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羡慕,有嫉妒,有讨好,也有深深的忌惮。
尤其是当他宣布将大部分缴获和皇帝赏赐分发给将士、抚恤阵亡者家属时,那种忌惮似乎更加明显了。
“收买军心”,这顶大帽子,随时可能从长安扣下来。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亲卫低声的禀报:
“大将军,有客来访,自称是晋王府上的管事,姓王。”
李默目光一凝。
晋王李治?
他那位未来的唐高宗,如今的皇子。
庆功宴前,晋王的使者就已经来过一次,代表晋王送上了一份不菲的贺礼,言语间多有拉拢之意。
当时他只以为是寻常的皇子结交边将,并未深究。
如今庆功宴刚散,使者去而复返……
“请他到偏厅等候。”
李默沉吟片刻,吩咐道。
他需要换一身见客的常服,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位晋王使者再次前来的目的。
片刻后,偏厅。
一位身着锦袍,面容白净,眼神精明的中年文士见到李默进来,立刻起身,笑容可掬地躬身行礼:
“小人王仁,参见大将军。冒昧来访,打扰大将军休息,还望海涵。”
“王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李默在主位坐下,神色平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在大唐边境当炮灰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我在大唐边境当炮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