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李默点头,心中对这位李小姐的观察力又高看了一眼。
寻常人遇袭,能保持镇定已属不易,她却在混乱中看清了“烽燧”的战术细节,这份心性眼力,确实不凡。
“妙哉!此法令行禁止,如身使臂,将团队之力发挥到了极致,远胜一拥而上、全凭个人勇武的战法。”
李明月抚掌轻叹,随即秀眉微蹙,提出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李校尉,此法看似精妙,然则对士卒要求必然极高。依你之见,此法可能在我大唐军中推广?”
李默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难。此法对士卒的选拔、训练的要求远超寻常。兵卒需具备一定基础,能识文断字者更佳,需明辨复杂信号,更需经年累月的严格磨合,耗费钱粮精力甚巨。非百里挑一之精锐,倾注心血,难以成型。”
“若强行推广于普通府兵,恐画虎不成反类犬。”
这是他基于现实情况的判断,现代特种作战理念建立在极高的训练成本和人员素质基础上,在这个时代想要大规模推广,无异于天方夜谭。
李明月若有所思,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划动,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片刻后,她又就那日李默选择的突击路线、时机的把握,乃至如何利用马贼轻敌的心理等方面提出几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显示出她扎实的兵法功底和敏锐的战术思维。
李默虽未完全透露现代军事理论的底牌,但也结合自己对古代战争的理解和超越时代的战术眼光,给出了让李明月耳目一新、深受启发的解答。
夕阳开始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余晖透过望楼的窗格,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校场上的操练声渐渐平息,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种疲惫而宁静的氛围中。
交谈中,李默发现这位李小姐不仅对具体战术有浓厚兴趣,言谈间对西域诸国的局势、草原部落的分布特点、乃至大唐目前整体边防策略的利弊,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虽因年纪和阅历所限,有些看法稍显理想化,但格局宏大,视野开阔,绝非那种只知吟风弄月或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的深闺女子。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
李明月最终放下一直摩挲着的酒杯,看向李默的目光中,欣赏与敬佩之意毫不掩饰,
“李校尉之才,屈居于此一边军旅帅麾下,仅统领一曲之兵,实在是有些委屈了。以你之能,纵是统领一军,经略一方,亦不为过。”
李默闻言,淡然一笑,目光掠过校场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烽燧”战旗,平静地道:
“保境安民,守土卫疆,何处不是报效朝廷。李某资历尚浅,还需在这风沙戈壁中多加磨砺。”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能将这‘烽燧’带好,使其成为刺向任何犯境之敌的利刃,便是李某当下之责。”
他这番话并非完全自谦,也是实情。
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又是“罪臣之子”出身,若无扎实的战功和一支绝对忠诚可靠的嫡系力量,即便有机会登上更高舞台,也只会成为无根浮萍,随时可能倾覆。
李明月看着他平静而坚毅的侧脸,听着他沉稳内敛却自信十足的话语,心中微动。
她出身将门,见过太多夸夸其谈的所谓青年才俊,或是倚仗家世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却从未见过如李默这般,身怀惊世之才却沉稳如山,立下赫赫战功却不骄不躁,言谈间既有超乎想象的见识与格局,又有脚踏实地的冷静与清醒的年轻将领。
他与她认知中的所有同龄人都不同,是一块未经雕琢却已光华内蕴的璞玉,沉静地卧在这边塞的黄沙之中。
“李校尉过谦了。”
她举起酒杯,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向家中长辈竭力荐才。以李校尉之能,必不会长久埋没于这风沙之中。”
她话语中的“家中长辈”,指向已不言而喻。
李默心中了然,知道她指的是卫国公李靖。
他举杯相应,语气依旧平稳:
“多谢李公子美意。只是,路需一步步走。”
他并未将太多希望寄托于此,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他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横刀和麾下这支日益精锐的“烽燧”。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快步奔上望楼,将一份文书递给李默:
“李校尉,旅帅手令!”
李默接过文书,展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李明月见状,很识趣地站起身:
“李校尉既有军务,明月便不打扰了。今日畅谈,获益良多,多谢款待。”
李默收起文书,起身相送:
“李公子慢行。”
李明月拱手作别,转身离去,步伐依旧从容矫健。
走到营门处,她忽然停步,回首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将李默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站在望楼边,低头再次审视着那份文书,侧脸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峻和专注。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随即转身,消失在营门外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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