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牛油火炬在帐壁的支架上噼啪燃烧,将端坐于主位的旅帅张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军法司的司马周正,一位面容刻板、法令纹深刻的中年文官;以及几位营中的主要将领,包括脸色阴沉、眼神闪烁的副尉孙淼。
而王老栓,则垂手躬身站在孙淼座后,低眉顺眼,但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却逃不过李默锐利的眼睛。
李默站在大帐中央,身板挺得笔直,尽管背部和腿上的伤口在站立时传来阵阵刺痛,但他的目光平静,迎接着来自各方的审视。
他身上简单的伤处包扎和尚未换洗、带着干涸血污与烟熏火燎痕迹的战袍,与帐内整洁的官袍和明光铠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默,”
张诚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你与胡彪所部,前出侦查,遭遇何事,详细报来。不得隐瞒,不得虚报。”
“是,旅帅。”
李默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条理清晰。
他从胡彪小队在“断掌沟”发现敌军主力,发出烽火信号遇险开始讲起,到自己决定分兵救援,汇合残部,反向潜入敌后,意外发现“鹰巢”,再到果断发动突袭,缴获情报,以及最后石头的壮烈牺牲与自己的侥幸生还。
整个过程,他省略了个人情绪的渲染,只陈述事实与关键的战术决策点,包括自己决定突袭“鹰巢”的理由——获取关键情报、制造混乱以求生机。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李默平稳的叙述声和火炬燃烧的轻微爆响。
即使是最刻板的军法官周正,在听到李默等人端掉敌军指挥中枢、缴获布防图和发现“狼牙”奇兵时,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几位将领更是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这份功绩,若是属实,堪称泼天大功!
然而,当李默讲述完毕,帐内的寂静却变得更加压抑。
“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开口的是副尉孙淼,他斜睨着李默,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李队正这番经历,简直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要离奇。孤身救援,反向渗透,端掉鹰巢,缴获绝密……呵呵,若非你确实带回了一些东西,本官几乎要以为你在编造战功了。”
李默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
“孙副尉若是不信,可以询问一同归来的刘莽、王成等人,也可以查验缴获的突厥地图、令牌以及那名叶护的身份信物。至于‘鹰巢’是否被端,相信旅帅派出的斥候,应该已经确认了那片区域的混乱与持续不散的浓烟。”
孙淼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这时,军法司马周正清了清嗓子,面容严肃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刻板:
“李默,依你所述,你之功劳,暂且不提。本官问你,胡彪校尉重伤昏迷前,是否明确将指挥权移交于你?”
“是。”
李默点头,
“胡队正在断掌沟汇合后,因伤重昏迷前,亲口将指挥权交予末将。”
“好。”
周正翻开面前的卷宗,
“那么,在你接掌指挥权后,你之首要任务,乃是带领残部,设法撤回大营,是也不是?”
“是。”
“但你却违背此首要任务,擅自率领残余兵力,继续深入敌后,并发动了对敌军所谓‘鹰巢’的突袭行动,是也不是?”
周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来了。
核心的质疑点。
李默心中明了,他迎着周正锐利的目光,坦然道:
“是。但此举并非擅自,实乃当时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最优选择。”
“最优选择?”
周正猛地一拍案几,
“荒谬!你接手的是一支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残兵!你的任务是带他们活着回来!而不是带着他们去执行什么九死一生的突袭任务!你可知,因你这一决策,你麾下‘烽燧’队几乎全军覆没!胡彪校尉重伤垂危,石头等多名悍卒战死!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最优选择’?!”
这番质问,掷地有声,充满了军法纪律的威严。
帐内其他将领,包括张诚,都沉默着,显然,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虑。
功是功,过是过,军中赏罚分明。
王老栓在孙淼身后,几乎要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他上前半步,躬身道:
“旅帅,周司马明鉴!李默此人,虽有微功,但性情桀骜,不服管束已是众所周知!此前便屡有顶撞上官、擅改军制之举!此次更是不顾袍泽性命,一意孤行,致使我军损失大量精锐斥候!此风断不可长!若因其带回情报便不予追究,日后军中人人效仿,视军法如无物,我磐石营军纪何在?!请旅帅、司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他这番话,可谓诛心。
直接将李默的行为拔高到了破坏军纪、动摇根本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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