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祠堂,静得像一座坟墓。
天还没亮透,东方只泛起一层鱼肚白。祠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老师提着个竹篮走进来。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沉默的村民。
没人说话。王婶手里捧着一瓦罐水,水是刚从自家水井打上来的,罐壁上还凝着露珠。李叔抱着个陶瓮,瓮里装着新碾的谷粒,谷壳的清香混着祠堂里的香灰味。铁匠张哥扛着一块青砖,砖是拆了自家老屋山墙取下的,砖面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还嵌着几十年前的草籽。
最让人意外的是刘寡妇。她丈夫前年过世,独子在外打工,平日里最是胆小怕事。此刻她却走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捧着个粗布包袱。走到祠堂门口,她解开包袱,里面是一捧暗红色的泥土。
这是我家祖坟边的土。刘寡妇的声音有些抖,但眼神很稳我男人、我公婆都埋在那儿,这土里睡着我家三代人。我把这土拿来。
她把土轻轻倒在祠堂门槛内。泥土落地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陆陆续续,十几个村民都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了祠堂门口。土水、谷粒、老砖、甚至还有半截发黑的房梁木,那是去年暴雨冲垮老屋时留下的,主人一直舍不得扔。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激昂。只有这些最朴素、最实在的东西,堆在祠堂门口,堆成一座小小的、沉默的山。
郑秀站在祠堂里看着这一切,眼眶慢慢红了。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不用说什么。赵老师走到她面前,从竹篮里取出那半块陶片,轻轻放在她手里,今天你是新娘子,只管做新娘子该做的事。其他的,有我们。
三个字重如山。
第一缕阳光照进祠堂时,张爷爷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长,那是他年轻时做法事穿的,几十年没动过了。他站在供桌前,清了清嗓子。
没有喜乐,没有鞭炮。
只有张爷爷用苍老得发颤的嗓音,开始念诵一段无人能懂的古调。那调子很怪,不像唱,也不像念,更像某种古老的、与土地对话的语言。每个音节都沉甸甸的,砸在青石板上,激起细微的回音。
郑秀和玄宸并排站在祠堂中央的青石板阵图上。两人都穿着最平常的衣服,郑秀是一件半新的蓝布褂子,玄宸是那件总是随身带着的深色外套。唯一的喜色,是郑秀发间插着的一朵刚摘的野山茶,那是郑安天没亮就跑上山采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林薇站在郑秀身后,手里捧着那把老木梳。她的手还在抖,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一梳梳到头,她轻声念着惠心教她的吉祥话,梳齿轻轻划过郑秀乌黑的长发,此生共白首。
木梳很旧了,齿间还缠着几根不知哪代新娘留下的发丝。林薇梳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这不是在梳头,而是在梳理一段绵延百年的、属于这片土地的记忆。
二梳梳到尾,第二梳落下,福泽绵延长流水。
郑秀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腰际。林薇一梳梳到底,那些纠缠的发丝在梳齿间顺开,在晨光里泛着乌黑的光泽。
三梳梳到老,最后一梳,林薇的声音哽咽了,地脉永固人长安。
三梳毕
张爷爷的古调也念到了最后一句。他转过身,从供桌上端起两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合卺酒。酒色暗红,是张爷爷连夜用草药和枫露珠果皮泡的,闻起来有股奇异的、土地与草木混合的气息。
新人饮合卺。
郑秀和玄宸各自端起一碗。碗很粗糙,碗沿有个小缺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碗。
就在碗沿碰到唇边的瞬间
轰!!!
一声巨响从落枫谷方向传来。不是雷声,是爆炸声。沉闷粗暴,像地底有巨兽翻身,震得祠堂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祠堂里的烛火剧烈摇晃起来。供桌上,宁字佩突然光芒大盛,发出尖锐的嗡鸣。青石板上的阵图线条开始泛起暗红色的光,像被烧红的铁线,在石板上蜿蜒流动。
他们动手了!玄宸放下酒碗,脸色骤变。
几乎在他说完的同时,祠堂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郑安连滚带爬冲进来,少年脸上全是黑灰,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谷口炸了!他喘着粗气,声音都在抖,小陈……小陈他,
他怎么了?郑秀急问。
他变成怪物了!郑安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挣开绳子,眼睛全是红的,见人就扑……王叔、李伯他们拦不住,他往村子这边来了!
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凄厉的惨叫。
是王婶的声音。
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呼喊、奔跑的脚步声、重物倒地的闷响。祠堂里所有人都冲到了门口。
只见晒谷场方向,一个扭曲的人影正摇摇晃晃地走来。那是小陈,但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技术员。他的身体像吹气般膨胀了一圈,皮肤下血管暴起,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眼睛完全被血丝覆盖,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嘴里不断流出混着血丝的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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